虽然看过照片了,但第一次见到真人,杉木冷信还是失望多于希望。他坐在泉月烨的身边。泉月烨也好奇这位自己没见过的男人,他问道:“你好,你是……”
“我是你小叔的朋友。”杉木冷信介绍自己道:“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泉月烨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和见过这个人,可是记不清楚。
“你说我不像,是和小叔不像吗?”泉月烨放弃搜索记忆,他从旧的果篮中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杉木冷信,“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给我讲讲关于小叔的事情吗?”
杉木冷信有点意外,他道:“你想听什么?没有的话我就随便说一个我印象最深的事情吧。”
泉月烨都可以。杉木冷信接过苹果陷入回忆,道:“那时候我们还在雄英高中读书,我们都是普通科的上下学会一起走。犯罪率比今天这个时代要高多了,通常在路上走就会碰到一些求救的人。你小叔他总是看见有谁帮助就上前,发现有伤患就上前,还没有出校门就有了不小的名声。
每一次他救人之后都要养很久的伤,年轻时好的快,他也没在意,我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我们撞上了一户被撕票的人家。一家七口,每一个人身上都中了三十多刀,你小叔他发现一个大妈失血过多。如果放任她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在一分钟内死亡。你小叔就专心为这个大妈治疗。”
杉木冷信说道这里组织一下语言,他看了泉月烨脸上的疤痕,说道:“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泉月烨摇摇头。
“那个大妈救过来了”杉木冷信比了一下,“凶手很刁钻,伤口均为五厘米深,二十五厘米长。这个妇女是被砍在脖子上,要是送到医院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发声。可是你小叔救了她,她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还没有后遗症。但是你小叔却受伤了。”
“大妈就开始闹,就非要你小叔治疗他们全家。那时候救护车已经到现场了,大妈所有的亲人都可以接受治疗了。但是大妈拦着所有医生,不让他们治疗。她胡搅蛮缠坚持要你小叔来救他们全家。”
杉木冷信闭上眼睛,语气中都是怨恨,“那个大妈还哭还在地上给我们磕头,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的错。你小叔没办法只能选择伤势最严重的小女孩救。女孩和他差不多大,十五岁,长得还不错。她的脸被毁了,两刀直接在脸上,被救了后她的脸就好了。”
“然后呢?”泉月烨感觉到不妙,他觉得这个男人给自己讲这个故事有用意的。
“然后?然后女孩就和她母亲又是要挟又是求,还说什么‘你是英雄你凭什么不救人’‘你是雄英的学生你就要救我们’‘不救我们这种普通人,你们英雄都是干什么的’。医生就围在一边看,路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人拍照,电视台最后都来了。你小叔被迫将七个人全部治好了,自己被抬上救护车,住了Icu一个月。”杉木冷信笑道:“但是故事没有结束。”
“是有人来感谢我小叔了吗?”
“怎么可能。那种人渣们开始陪着媒体炒作。有人把那天的视频和照片放在网上,然后还配上标题‘可怜母女跪地求救,英雄后人冷漠对待’‘一家七口倒在他面前,他却冷漠相对’一家七口接着这股怜悯风开始占据各种报纸头条。”杉木冷信和泉月烨对视,他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有点。我小叔他是不是很伤心。”
杉木冷信闭上眼睛都能想起那个男人灿烂如烈阳的笑容,他摇头,“你小叔没心没肺习惯了,我说了他也不听。出院了该救人的还是救人。这种男人似乎觉得上天赐予这种个性是派他做耶稣的。”
泉月烨觉得吃惊。他要是自己遇见这种事情,一定会低落很长一段时间,绝对不可能继续去活跃在救助现场。
“受到这个事情影响比较大的人是我。以前我还会想着成为英雄,这一次七口之家的事件发生后,我就开始思考很多东西。关于我们这个社会和英雄的关系。”杉木冷信拖着下巴,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救人渣呢?”
他对泉月烨说道:“英雄也是人,英雄也会有人的反应。现在这个社会太多人不把英雄当做人,更有一些社会渣滓将英雄当做自己的万能法宝,想着有英雄救我就好了。什么有英雄在就没关系啦。实际上完全不会考虑到英雄的感受——这些人永远只会想到自己。”
泉月烨脑子有点乱,他辩驳道:“可是,可是英雄不就是保护这个社会的吗?”
“一个已经腐朽到烂掉的世界,有什么好保护的。”杉木冷信说道:“这个社会永恒不变的权利法宝是舆论、金钱和足够的政治力量。英雄不过是给外界看到的强大。”
杉木冷信说完这句话,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屏幕同泉月烨告别,“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做英雄。”
“等等——”泉月烨还没有说完,门就被带上了。他恍惚一下,去拆开新果篮的包装。在果篮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张手写的卡片。
走廊上,杉木冷信接通电话,“喂,说事情。”
“唐泽天然的事情……”
“法庭那边给她派最好的律师辩护,让未成年保护法协会的家伙全部动作起来。钱不是问题,红包给足,让媒体的风向朝我们的预料吹。然后搜集那个混混的罪行,伪装成网民人肉出来,水军刷一个热搜。给我安排和煤气叔的见面。”杉木冷信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法律永远会保护弱小的人渣,可是在我看来,再弱小的人渣也是人渣。”
他没有给泉月烨讲的一家七口最后的结局。在他上台的第一个月,他让大妈年迈的父母被人诈骗,丈夫赌博输光存款和房子,还让她的两个儿子相继染上花柳病,让她的女儿沦为暗娼。大妈本人被诱惑出轨同时被传染艾滋,痛苦地结束了一生。
一家七口死的死,活得生不如死。
杉木冷信挂掉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Icu病房,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站在哪里。那是一个穿着雄英旧款校服的少年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而病房里是他最好的现在身中二百一十多刀的好友。
泉月家永远都是这样,将别人收到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
真的是可怜又可爱的一个家族啊。
“喂,我在。”杉木冷信接了一个新的电话,他看见月色如水医院死寂如坟墓,说道:“唐泽天然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大河道事件……”
对面打了一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