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他只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北海的小村落中，那时候北海天还是亮的，暖的。
一年四季并非风雪交加，夏天也会有阳光，秋天也有丰收。
他的个性是雪，是一个在夏天很受到欢迎的个性。所有的孩子都会来到他的身边想要吃一口雪糕，蹭一口凉气。
“是雪花呀。”一个外乡来的人有点惊讶，他用指头沾了一点雪花笑道：“是甜的呢。”萤火扇扇子，说道：“要买一点吗？我这边还有草莓味的、牛奶味的。”
大概是六十年前，雪糕真的是个稀罕东西。两种味道算是罕见了。
那个外乡人买了两根，还有一根给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只看脸的话，两个人是不会被分清楚的。
萤火都称呼他们为：泉月先生。
两位泉月先生是来这里开厂的，他们说要在这里建造一个需要很多人的大工厂。
“如果去工厂的话，是不是有钱拿。”
“萤火，你才十岁太小了啊。”
“外面反正这么混乱，去工厂的话……主要是看他们收不收。”泉月家的工厂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好像出来很多东西里面有生产筷子、脸盆等生活用品，也有开发一些食品工厂。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不管做什么都很赚钱的样子。
“泉月先生，我想要去你的工厂做活。”他记得自己拦住先生，说道：“我可以生产很多的雪糕。”
其中一个泉月先生蹲下来，对他笑道：“不用，我们不收这么小的孩子。”另外一个先生有些着急，说着一些萤火听不懂的话，提到了，“新的活体……出问题了……推测说不定成真的了……”
他们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下一次去见他们的时候，是两年后。村子里有人的个性消失了。大批的人不知所措，得知泉月工厂似乎有可以治疗个性消失的药，集体请愿去求药。
果不其然遭到了拒绝。
“为什么不给药？”
“听说是在做什么实验，大概是真的吧。”
“我们用的东西不会也有问题吧。”谁都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在暴动之下，泉月家的工厂一所接着一所关闭了。萤火在集会上匆匆看见过那对泉月先生，只觉得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疲倦。他直觉这对先生并不是坏人。
可他无法证明他们做的是好事情。
等到第一次大面积的个性恢复出现的时候，工厂被拆到只剩下三所了。问谁谁都不知道那三个工厂是做什么的，村子里的青壮年没有一个在这三个厂子里做过工。
……所以……我为什么……萤火抓着地板，感受到干燥的空气进入到呼吸道中，他的眼前还残留一些液体，手指并不是人类的手。
是野兽才有的利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眼前是蓝的、红的火焰。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脚在地上走来走来。从一个倒在地上的仰视角度看，所有人都是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一样，痒得很。
萤火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努力地将手靠近嘴边，想要用手指将东西抠挖出来。他没动一下，身体都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浑身上下居然只有眼睛是最灵活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一共有十五个人。
萤火闭上眼睛，他的嗅觉慢慢苏醒。在强烈的药水味之后是各种人不同的气味，在这个工厂内不只是十五个人。他想起来，三个工厂表面上看似无通道，地下确实相通的。三个工厂总共汇聚了四十个人。
他还有自己的知觉，有自己的思维。
身体却不像他自己的了，陌生、异样、体内暴动的力量好像不发泄出来就要爆炸异样。
“救……救我……救救我啊。”
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说的话了。
可惜，混合在爆炸声和打斗声中，无人可知。然而周遭，却有无数和萤火一样的人，哦，不，此时此刻用脑无称呼他们更加准确。
这些脑无站起来了。
“小心！”其中一个英雄将同伴护住，“那些脑无开始活动了。”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脑无从地面上慢慢地站起来，动作僵硬但是充满一种迷茫。安德瓦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火焰骤然爆发，对着最近的一个脑无喷射。
“你们到底愣着干什么啊！”安德瓦扯着嗓子说道：“这些可是脑无啊，外面还有一个村子，你们忘记了吗？”谁都不会忘记之前出现过的脑无给城市带来多大的破坏，这种没有自己意识的怪物只知道两个字：毁灭。
被火焰吞噬的城市、坍塌的高楼、哭泣的人们、破碎的游乐场……曾经在众多职业英雄面前出现的脑无形象占据了上风，他们发动自己的个性，尽己所能将这些脑无打倒。
已经算是好听了，用“打倒”两个字。
猩红的血扑在地上，落在萤火的手上。他的眼前不光是没有干涸的药液，还有同类的鲜血。
“死柄木弔，你们这群疯子！制造这么多的脑无，到底是在策划什么？”
死柄木……弔？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萤火第一次见到鲜血，他匍匐在地上看着一颗脑无的头颅飞起落在自己的眼前，破碎的脑袋流淌出的不再是鲜血。
不对啊，制造他们的不是这个叫做死柄木的男人啊。
“什么制作，你们职业英雄到底是干什么啊。”被称呼为死柄木弔的男人在狂笑，“啊，难道说你们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我们的身上啊。真的是鼠目寸光啊？”他讪讪地意识到似乎是在贬低自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环视四周，“看来我们要寻找的人并不在这里。黑雾，荼毘。”
黑雾飞快地打开通道，荼毘却没有听从死柄木弔的命令。在看到安德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荼毘的神态就是失控的。
“荼毘，走吧。”黑雾劝说道：“这里有脑无，你想要做什么大可以下一次单独对决。”荼毘冷笑着一挥手，背后数十个装有脑无的罐子直接破碎，其中的脑无掉落在地上，他嗤笑一声，“早知道打碎，哪里还需要职业英雄过来。”
“我们需要的是可以带走的，每一次都来北海岂不是太麻烦了。”死柄木弔一只脚踏入黑雾中，喊道：“是我想岔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问知情者最快。”
职业英雄和他们一样一脸无知，指望他们的下场还真的不如暴力打破来得快。
“还是去抓泉月烨吧。”死柄木弔开玩笑一样说道：“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靠基因发动的秘密机关。”
他说的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
包括地上的萤火。
“泉月先生……是泉月先生吗？”他话到了嘴边，却嘶哑起来，让人听到类似蛇一样的声音，“不要走……等……”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动个性，用个性阻止对方离开，手中慢慢凝聚起霜雪。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和沙哑，脑子被人用搓衣板搓了几把一样。
不要走……带我去见泉月先生……我要见……
“住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萤火的脑子中炸开，“停下！不要使用你的个性！”
太迟了。
爆炸的雪花席卷全场，萤火所化身的脑无从地面上暴起，他的双眼失去焦点毫无目的地在地面上嗅。接着从嗓子中爆破出一丝丝的超声波，几个靠近他的英雄被声波干扰，动作稍微有所迟缓身上受了几个伤。
“该死，有醒了一只吗？”安德瓦眼睁睁看着黑雾将两人带走，将火焰对准一个脑无的眼珠崩了一遍，用手将同伴拽过来，一个侧身飞踢直接将脑无的脸踩在地上，接着是连串的爆炸火花。
在他们的正上方，咸口鱼躲在通风管中。他满身大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看着聊天群中又一个头像暗下去，咬住自己的嘴唇，打起精神给下一个人发消息，“不要使用自己身上任何一个个性！什么个性都不要使用！”
“你们使用个性后，会失去自己作为人类的全部意识！”
“听好了！不要使用你们的个性！你们是人类！你们还可以被拯救啊！”
在场的四十人中，只有他的个性可以和所有拥有自我意识的人交流。可以提供多人连线和单机连线，只要被他看见的人就可以进入到脑内网。
在脑内网内连不上线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