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国君此言,当即吓得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襟,他们两腿无力,瘫软在垫上,起都起不来,更遑论出列行礼了。
“臣……臣……”他们趴伏在原位,一阵哆嗦,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司寇郑乾开口说道:“君上,此中疑惑之处,老臣也注意到了。遂而翻看了工录,查阅了武库出入,也询问过两位大臣。如此,倒确实发现些许端倪。”
“哦?”郑胡闻言,有些惊奇问道:“司寇有何发现?”
“臣细细核对之后,发现这批甲械乃是许君提供与吴人。”
大工尹与武库丞见司寇郑乾开口,先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好一阵心惊胆战忐忑不安。但听到最后,两人见此事与他们无关,又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随后感激万分的看了郑乾一眼。
“许严?”郑乾说完之后,一旁侍者悄然上前,俯身在郑胡耳畔密语一番,郑胡心中顿时明了,但他佯作惊讶,好似不可思议的又问了郑乾一遍:“许君乃同是姬姓之后,孤的社稷之臣,怎会行此叛国之事?司寇没弄错吧?果真是许城令所为?”
郑乾重重点了点头,答道:“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定是此人。”
郑胡闻言了然,而后转过头去,微笑着对郑龙问道:“公叔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郑龙听闻郑胡发问,起身出列,大步离席,来到大殿正中,合手微拜,铿锵答道:“此等叛国贼子,暗通敌寇,差点酿成滔天大祸,实在是罪无可恕,绝不能姑息!况且其人通吴,府中定会有与吴贼往来之信件,或许就存在此番行刺之关键罪证!臣建议,搜其府邸,捉拿其人,彻查此事,依法严惩,以儆效尤!”
郑龙此言,出乎郑胡意料之外,他愣了下,随即轻声笑了笑,好似不经意间问道:“孤素闻公叔与许君交好,往来甚密,如今却不留余地,不容情面,让孤秉公处理,这是为何?”
郑龙正义凛然,肃容答道:“公是公,私归私,纵然私交再好,也不能因私而废公。”
看来,郑龙该是没有任何把柄在许严手里,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郑胡深深看了郑龙一眼,而后展颜笑道:“公叔如此深明大义,公正无私,不使孤难做,孤谢之。”
“不敢。”闻郑胡出言感谢,郑龙立即弯腰回拜,没有自持长辈身份、顾忌颜面,也没有半分迟疑与为难,很是干脆。他说道:“为君分忧,本就是人臣本分。”
“公叔说的好啊。”郑胡感叹连连,仿佛被郑龙忠心所打动,但很快他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公叔此言虽好,可若是许严抗拒君命,重演栾裕故事,该如何?许城深处郑国内地,倒不担心许严举城投吴,但万一起兵造反,据城而守,也很严重。”
“此事容易。”群臣之中,俞良起身出列,回答道:“君上可派一人,领少量精兵前往,不以擒拿为名,反以赏赐安抚其心。待到许城之后,精兵埋伏于城外,只领十数人入城,而后趁其不备,一举擒拿!如若事败,则城外精兵迅速攻入城中,控制局势。如此,事必成。”
郑胡闻言,感慨道:“那领头之人就非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将才不可!”
说完,他又转头对郑龙问道:“既然如此,公叔以为此事该由谁人负责?”
先前郑胡与俞良两人一唱一和,郑龙根本无动于衷。此刻闻郑胡发问,他这才睁开眼睛,一抚长须,沉吟片刻,答道:“郑信将军年少有为,战功颇显,由他去办,最为合适。”
郑胡哈哈一笑,摇头答道:“不可不可,公叔此言差矣。郑信身负督办国婚重任,岂可因外事而分心。依孤看,不如让郑成将军前去,最为合适。”
郑龙摇摇头,毫不迟疑的拒绝道:“国内西境之贼虽已剿灭,但东境之贼犹在,臣督军剿贼,郑成为臣之左右臂膀,臣暂且不能离他,还望君上见谅。”
郑胡“哦”了一声,点点头,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派庄江将军前往。”
见郑龙还欲开口,郑胡摆摆手,抢先开口说道:“公叔已经拒绝了孤一次,这次想必不会再拒绝孤了吧。”
郑龙抬眼看了郑胡一眼,沉默不语。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庄江瞧瞧郑胡,又瞧瞧郑龙,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出列,下拜沉声答道:“臣,领命。”
郑龙闻言,只是回首淡漠的看了一眼庄江,没有说话。
而郑胡则拍掌而起,大声叫道:“好!”
“庄江将军,孤命你率领麾下军士,即刻前往许城,不得有误!”
庄江低声答应道:“诺。”说完起身,快步离殿。
庄江离去,郑胡又缓缓坐回原位,他低着头,看着案面,好似自言自语道:“唉,外有吴人窥视,内有许严相通,加之贼人作恶,公女险些丧命。孤该如何给赵王一个交代?”
大殿群臣闻此言,皆默然无语,没有一句话,一时间,殿中落针可闻。郑龙缓缓拜倒在地,开口说道:“臣剿贼不力,至使此事发生,臣惭愧,恳请君上责罚。”
“不可!”郑龙说完,郑胡还没来得及说话,群臣之中就传来一声大喝。众人看去,只见中大夫伍辰出列,快步走至殿中,在郑龙边上站定。
他见所有人都瞧着他,依旧不慌不忙,抬起头,直视郑胡说道:“君上,上将军对于剿贼一事,可谓是尽心尽力,一战扫清北地群贼,古往今来,还有谁有此武功!新郑城外贼血仍在,足矣证明。君上如若因强赵而怪罪有功之臣,恐世人寒心,望君上三思。”
“是啊,是啊!”他这话一说完,哑巴群臣仿佛又有了嘴巴,重新活络起来,众人连连点头,纷纷出声迎合。
“上将军剿贼,有功无罪啊!”
“贼未尽去,剿贼还需仰仗上将军,纵然要罚,也不可夺其兵啊!”
……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一片吵杂,如同百来只鸭子,“嘎嘎”作响。
郑胡见此荒诞之景,冷笑一声,而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孤还没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