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会长客气了,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会长的升迁之喜呢。当日会长升迁之时,没有及时送上贺礼,今天特地补上,还请会长莫怪我失礼了。”夏静月回头看了初雪一眼,初雪捧着礼物送到庞道元面前。
庞道元再次感谢一番,接过礼物,请夏静月入内就座喝茶。
下人上了茶后,夏静月礼貌地喝了一口,搁下茶碗才问道:“不知会长的陈皮梅卖得如何了?”
提起此事,庞道元又乐得合不上嘴,“好,好,太好了。当时我买了十几万斤的梅子,是看着它们便宜,全部收完了也费不了几个钱,想着就算卖不出去,卖梅坯也亏不了。哪知道,这才几个月呢,做出来的陈皮梅全部都卖完了,各州的铺子都跟我催货呢,如今反倒要去向其他果脯店买梅坯来做。说起来我后悔了,早知道陈皮梅这么好卖,收完了京城附近的梅子,该派人到其他地方去收了,白白地少赚这么多钱。”
“会长也不用着急嘛,明年再多收些梅子就是。”
“是,是这个理,明年咱们再大赚一笔。”庞道元顺道让账房把今年陈皮梅的分红拿过来,送到夏静月面前。“账已经算好了,原本想着年底其他铺子的账收完之后再给姑娘送去的,既然姑娘来了,这账就先算了,没到的账我先垫出来,年底就不用走这笔账了,明年的咱们再重新计。”
“会长这么做,倒显得我是来要钱的。”夏静月打趣说道。
庞道元连连摆手,“哪的话,姑娘还会缺这点钱吗?您那茶楼就比我这药行生意好赚多了,也就姑娘的巧心思,能把菊花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那些菜看得我哟,眼睛都花了。我也是喜欢赏花的,家里也种了不少菊花,可怎么就没有想过把它弄来做菊花宴呢?您说我这药行也是卖菊花的,明明知道是可以吃的,为啥这脑子就这么蠢,想不到呢?佩服,佩服哪!”
“会长过奖了。”夏静月如果告诉他,她种菊花只是因为山地太贫,不得已才种的,不知道庞道元会是什么表情?原本只是想开发花茶的,可一不小心种了太多,近万亩的菊花,这才弄上吃食的,不知他又会是何表情?
两人你来我往,倒聊得热络。
只是,夏静月给庞道元贺升迁为次,主要是为了其他事情过来的。
“庞会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过来的目的,你即使不知道,也应该猜到了几分吧。”
她四处搜集行医案例,又毫不掩饰她的目的,有故意透露消息给他们的意思,这一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高调行事,是抱着如果哪个药堂有医德能主动来跟她合作的主意。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任何人跟她联系。
他们不动,她只好亲自来找他们了。
庞道元听了夏静月的话,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眉间也带上了几分严肃:“夏姑娘,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大了?”
“不是大了一点的事,而是很大的事。”夏静月诚实说。
庞道元郑重说道:“话说起来,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底下没有成药生意,所以不管您怎么闹腾都影响不了我的生意。但做为朋友,我得劝一句,明知是事,您何还要闹呢?”
夏静月语重心长说道:“庞会长,明知是错,为何不改呢?”
“这不,事关重大嘛。”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改?谈何容易。
夏静月严肃问:“哪怕人命关天?”
庞道元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也救了不少人嘛。”
虽然有吃错药死了的,病更重的,可这些药不是也治好人的嘛。而且谁敢保证谁开的药就一定能治好病?要有这本事,这一行个个都是神医了。若是这事闹出来,那些庸医自己开错药吃坏了人,反而推到成药上可怎么办?
夏静月正言说道:“我并没有否定它们的作用,只是希望它们的作用能更大,更对症下病。身为医者,我若是不知道还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必须得去做,否则我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医者之心?”
“夏姑娘,我敬佩您的一片仁善之心,但有话不得不说,这其中,不仅牵扯到许多利益问题,还牵扯到了很多祖上流下来的规矩。人可以跟谁作对,但不能跟祖宗作对啊。”庞道元诚心相劝道:“夏姑娘,您好好一个三品官员千金不做,掺和到这里面来做什么?”
“兴许,这是天意吧。”老天爷让她来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来了,遇到了,就要去做了,总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心意。
“天意敌不过民意。”
“你确定这是民意?”
庞道元见无法说服夏静月,最后一次提醒她说:“夏姑娘,我再好言奉劝一句,这里头牵扯到的事,恐怕您的父亲也帮不了您。就连遥安世子,恐怕也讨不到好。”
夏静月正言说道:“我若是怕事的话,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庞道元就不明白了,“好好的赚钱做生意不好吗?干嘛弄这破事?您要是现在离开,我权当您没来过,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已经闹出来的事我帮您摆平。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药盟的会长,在这一行还是有点威信的。”
夏静月再次谢过庞道元,“会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敌不过自己的良心。”
庞道元急了:“良心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夏静月笑道:“小命自然重要,但有些良心大过于命。”
庞道元怎么也劝不了夏静月,只好说:“这个月底,药盟有一次盟会,各位长老都会过来,我把你的事跟他们提一下。”
夏静月答应了,事情能圆满解决就最好,她把那本做好的案例笔记交给庞道元,“一切就有劳会长了。”
“我只负责把你的意思和这本笔记交给长老们看,至于结果如何,老实说,我不看好。”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会长的帮忙。”
夏静月从药盟出来,见暂时无事可做,心血来潮想着许久没去杏林堂了,顺道过去看一下。
夏静月许久未曾过来,杏林堂的人见到她都极为高兴,正好今天病人少,大家便坐在一起说话。
陶掌柜问夏静月从哪儿过来,夏静月据实回答说从药盟过来。
听到夏静月此言,杏林堂的人脸上带上了愁色,陶掌柜问:“丫头,你真的决定了?”
夏静月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在药盟掌握话语权的人都是各大药堂的人,她这么一做,简直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甚至能令他们惹上官司。
陈老磕着瓜子,别看他一大把年纪了,头发胡须都白了,但牙口还整齐着呢,磕瓜子啃骨头都不在话下,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再硬都啃得动。
“初生之犊不畏虎,年轻人受点打击也好。”陈老显然不看好夏静月。
夏静月却浑不在意,笑道:“我难得来一次,咱们就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不如一起做点好吃的吧。”
陶掌柜站了起来,说:“刚好昨儿打了不少板栗,要不煮板栗吃?”
“煮着吃太淡了,就做个糖炒板栗吧。”夏静月来了这儿还没有炒过板栗,想着韩潇爱吃板栗,正好练练手,明儿给他炒一份。
说到吃,那是陈老的心头好,立即挥手赶着夏静月:“快去快去!后院那正放着一筐的板栗,正好全炒了给我下酒。”
后院的河砂是现成的,平时是用来炒药的,砂炒是炮制药材中炒制的方法之一。
夏静月和初雪先洗了板栗,来不及晾干,让黄嬷嬷拿棉布擦干了,再去取了半袋干净的没用过的河砂倒在铁锅上。
炒板栗是一道力气活,在这么大的一个铁锅中又放了这么砂进去,干起活来挺累人的。
这么累人的活当然得男人来干了,夏静月指点着马六子来炒,她看着火候和时间加料加糖就行了。
炒好之后,拿了铁筛一筛,两簸箕热腾腾的板栗就炒好了。
陈老早就拿出了他珍藏的好酒,夏静月才一端上,他就顾不上热,直接抓了过来。
夏静月都替他烫手,“陈老,还有一簸箕呢,够你吃的了,不用这么着急。就算吃完了,让马六子再炒就是了。”
“你懂什么,这热栗子就得配着冷酒吃。”
“陈老倒是懂吃。”
“那是当然的。”
黄嬷嬷怕夏静月烫着了手,给夏静月剥了几个放在碟子上,“小姐,奴婢来剥,栗子还烫着呢,别伤了手。”
“我自己来,你剥你吃的。”夏静月不敢喝酒,倒了一杯茶水,拿了板栗剥着吃。“这只有自己剥了才觉得好吃。”
陶子阳也点头说道:“就是,初雪、初晴,还有这一位嬷嬷,你们坐着,大家一起吃。”
堂中人被美味香甜的板栗吸引住了,连堂里进了人都不知道。
还是黄嬷嬷第一个发现的,见走在前面的一位红衣男子目光直盯着桌面簸箕上的板栗看,站了起来,“公子是要看病,还是拣药?”
众人望去,来了一共有五人,个个气势不凡,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年轻男子。夏静月看到为首的红衣男子时,微微一愣,此人好眼熟。
很快便想到,此人曾在好时节茶楼吃过饭。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此人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尤其是那一双充满邪气的眼睛,被他盯上,仿若被毒蛇盯上似的令人遍体生寒。
如今,这一双邪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上的板栗,眼神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众人都被惊了惊,陶掌柜站了起来,作了一个揖,“公子是来拣药的吗?”
站红衣男子后面的一名大汉走了出来,声音响得跟破锣似的,说道:“听说你们杏林堂的龟苓膏很出名?给我们公子来一碗。”
陶掌柜走了出来,和气笑道:“客官来晚了,龟苓膏早就没做了,如今这季节也不适合吃。”
那名大汉拿出一锭银子砸到柜台上,端得是财大气粗,说道:“不管适不适合,你马上去给我家公子做。”
“客官现在就要?”陶掌柜问。
“现在。”
“客官有所不知,龟苓膏光熬制就要一个多时辰,还要等凉,没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是做不出来的。”陶掌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现在已是傍晚了,等弄好后都是半夜了,那时街上也宵禁了。我看不如这样,您明天过来……”
大汉还欲说些什么,红衣男子伸出手,摆了摆手,缓步上前,俯身,从桌上拿起一粒板栗,“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男子的指甲上,像鹰爪一样,又尖又利,隐隐泛着蓝光,看着怪吓人的。
陶掌柜显然看出这男子不是好应付的,不敢怠慢,连忙抓了一把板栗要送给红衣男子。
陈老突然拿了一个托盘出来,让陶掌柜把板栗放在托盘上送给红衣男子。
陶掌柜不解其意,还道富贵人家讲究,又多抓了几把板栗放在托盘上给红衣男子送去。“公子尝一个?”
红衣男子取了一颗,观察许久,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板栗壳,将之剥开。
放入口中嚼了几口,那双斜飞的双目亮起诡异的光芒,“这是谁做的?”
发现几个伙计的目光看向夏静月,红衣男子顺着他们的目光投向夏静月,极薄的唇扬起妖异的笑意:“原来是夏静月姑娘做的,怪不得。”
夏静月站了起来,问:“公子认识我?”
“久仰大名。”红衣男子扬了下手,后面上来一个大汉,把陶掌柜托盘上的板栗收了。
夏静月打量了红衣男子几眼,询问道:“不知道公子贵姓?”
“本人姓万。”红衣男子定定地看人时,那双黑瞳如同在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寒异光:“京城之中,似乎样样好吃的东西都是姑娘做出来的?”
“万公子夸奖了,京城好吃的东西多着呢,我不过取了个巧而已。”夏静月沉着地说着。
“原来如此。”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说完之后,尖利的指甲朝桌上的簸箕指了指,便转身离去。
上来一名大汉,抛了一块银子在桌上,然后连板栗和簸箕一起端走了。
杏林堂内,大家面面相觑良久。
陶子阳忍不住一乐,说道:“师傅,这人比你还爱吃。”
陈老阴沉着脸,瞪了陶子阳一眼。“还不进去把另一簸箕端出来。”
“徒儿这就去。”陶子阳起身,笑嘻嘻地往内院走去。
被红衣男子这一打搅,夏静月失了食欲,见天时不早了,站起来与众人告别。
“下次遇到这个姓万的男人小心一点。”背后,突然传来陈老硬梆梆的声音。
夏静月回过身,目含疑惑地看着陈老。
马六子不解其意,问:“陈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白了他一眼,说:“一个大男人长得妖里妖气的,指甲比女人还长,还一副爱笑不笑阴森森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玩意。”
陶掌柜惊了惊,说:“不知道他明天过不过来,我得去把龟苓膏准备好,他若来了赶紧让他带走,别老往我们药堂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