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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安琪犹豫了许久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用不好意思,齐格勒医生。”斯特兰奇继续说,“我记得几周前一起做手术时,你抱怨过那几个抵制奥运的好莱坞明星,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我遇到的中国病人都非常友好,他们还教了我好多中文。有一次我陪帕尔默医生体验用于帮助调节情绪的针灸疗法,几秒钟后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没!有!哭!”帕尔默嗔怒道。
“真的?话说为什么那次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你确定不是你皮肤太敏感被扎疼了?”
“需要我提醒你这已经涉嫌性骚——”
“嘿!伙计们!”比利大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无意冒犯,但我觉得我必须停止这场题外话了。还有,既然安吉拉已经没事了,这里还需要我吗?我还有场考试要准备。”
“你可以走了,比利。谢谢你今晚的恪尽职守。”帕尔默的语气恢复正常。
“安吉拉,我真的很想陪你。但,你知道的,明天的考试很重要……”
“去休息吧,比利。你已经很照顾我了,非常感谢!”安琪微笑着回应。她挥手目送比利离开病房,然后再次望向气氛暧昧的二人。“他只是不想当电灯泡。对了,你们的孩子怎么样了?我是指你们的椎板切除术。”
“别起哄,安吉拉。”帕尔默怼了一下安琪的脑袋瓜,“还有,你知道我的原则,我不和同事约会……”。
“齐格勒医生,我们聊回你的病情吧!”斯特兰奇恢复正经,诱导安琪打开话匣子,“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一直对中国很感兴趣,你能说说你在那边的经历吗?哦对了,我想明白你刚才的鬼脸是什么意思了,你那是在讽刺我的脸有些长,是吗?你可不知道,很多女孩非常喜欢这一点……”
“够了!你该闭嘴了!”帕尔默假笑着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另一个我,在中国,也是一名医生……”安琪迟疑了片刻,决定隐瞒一些事情,“一边在医院接受规范化培训,一边在医学院读硕士研究生。中国的医院比这里要忙碌得多,中国的我也比这里的我聪明许多。但是那里的医患关系不是很好,每年都会看到几条医生受到患者伤害的新闻。在那里学习生活的我,每天都会有几次莫名其妙地感到悲伤。不过其他方面我们非常相像。从我醒来到现在,我们的思维、认知、记忆、情感一直在飞速融合。嗯——说融合也不十分准确,只是各种想法在脑中相遇时,不会产生任何抵触或排斥。就像是将另一个灵魂移植到了我的身体上,但是相容性简直完美,没有排异反应。说实话这种感觉还不错,即使以后这种状态会持续下去,我也可以接受。就像《美丽心灵》里的故事一样,不过我的问题可比电影里简单多了。”
“听上去我们的小天使多了一个我们看不到朋友。你还没告诉我们,她叫什么名字。”帕尔默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安琪的肩上。
“注意,克里斯汀,”斯特兰奇发现了安琪话中的关键点,“她一直在说‘我们’,那个人格在她心里并不是以第三方的形象出现。齐格勒医生,另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安琪,另一个‘我’的名字是安琪。”
“安吉?听起来和安吉拉很像。”帕尔默试着念出安琪的名字。
“是安琪,”斯特兰奇纠正帕尔默的发音,“第二个音是送气清辅音。这是天使的中文音译。”
“那么——安吉拉,你现在能说中文吗?”帕尔默询问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她并不太相信安琪所“编造”的故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安琪当场就吟了两句诗。
“……这是真的中国话还是外国口音综合征?”帕尔默不可置信地怔了一下,转头向斯特兰奇求证。
“是中文没错。这句诗讲的是春天花开的景象。”斯特兰奇十分有把握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帕尔默顿时叫了出来。
“恕我直言,斯特兰奇医生,”安琪打断帕尔默的惊奇,“你的中文水平比你体内的催产素水平还要低。这句话是描述冬天的,形容一簇簇雪花附在树枝上,就像是春天梨花盛开的样子。”
“……你刚才还说了你在读研究生,能告诉我们你在做什么研究吗?”斯特兰奇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强行转移话题。
“用氯胺酮控制神经元放电,还有用光遗传学影响啄序什么的。”安琪如实回答。
“嗯——非常有前景研究……”斯特兰奇若有深虑,身子向后仰了一下。
“史蒂芬!你为什么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帕尔默几近抓狂,“你没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许多吗?安吉拉怎么能无缘无故地学会中文,那个变种人对她做了什么?”
“冷静下来,克里斯汀!我们还不知道那个病人到底是不是变种人。”斯特兰奇站了起来,劝导帕尔默保持理性,“还有,你不知道齐格勒医生在本科时选修过中文吗?分数还不低。”
“什么,你怎么知——等一下,你能看到实习生们的成绩单?”帕尔默抓住了斯特兰奇话中的隐藏信息。
“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主治医师,这意味着我想干什么都行。”斯特兰奇得意地说,“而实习医生由住院医师直接带教。为了不让你们对学生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们的成绩才禁止你们知晓。对了,猜猜齐格勒医生在医学院的哪门专业课成绩最好?”
“…………”帕尔默呆立无言。
“给你个提示,就是之前齐格勒声称她在做的课题所对应的专业。”
“……神经科学?”
“是精神病学,不过你猜得也差不多。确切地说,那两个实验是用神经科学的手段帮助治疗精神疾病。显而易见,不是么?齐格勒医生喜欢中国文化,又擅长于精神病学的知识。大脑在受到极度惊吓时,创造出一个正在做精神疾病试验的中国医生的形象,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你为什么——”帕尔默眯着眼盯着斯特兰奇,“会去查安吉拉的成绩?”
“呃,你知道的,这是家教学医院,我也不能完全不关心医院的教育系统。遇到有天赋的学生我也是——不对,你为什么问这个,是吃醋了吗?”
“有天赋?呵——”安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是谁刚才讽刺我浪费了一个健康的大脑来着?”
“克里斯汀,你知道我说的天赋是指什么。”斯特兰奇毫不理会安琪,继续对帕尔默说,“我知道你不会误会的……你不会,是吧?”
“斯特兰奇医生,你在说些啥?”安琪毫无头绪地问,“你不会也能查到我作为一个孤儿查不到的、关于我的档案吧?难不成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变种人?”
“你可真能想,问问你的另一个人格吧,也许她是。”斯特兰奇哂笑着回应。
“教了你这么多年,想不到你还是如此神秘。”帕尔默回身揉了揉安琪的脑袋瓜,“真的?原来你会说中文?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因为——那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啦。”安琪随意地在心中勾起安吉拉的记忆,“修一门外语课就不必修其他一些麻烦的通识课了。我当时选了一堆外语,最后选课系统只给我选上了中文。”
“你以后可要多和我说说这些不值一提的事,免得哪天我又被你吓坏了。”帕尔默无奈地看了安琪一眼,再次转过身去,“史蒂芬,既然你已经做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那么关于接下来的治疗,你有什么打算吗?顺带一提,我,吃醋?呵——你可真能想。”
“我还以为你懂我的幽默……不过说到后续的治疗方案,那你还是得咨询精神科的人了。”
“是谁刚才一脸不削,叫别人‘神棍’来着?”
“怎么了?他们还叫我‘烦人先生’呢!我不喜欢他们的谈话方式,不代表我不尊重他们的专业知识。”
“所以你觉得安吉拉接下来接受常规的心理或药物治疗就可以了?”
“是的,你也看到了,她脑中的另一个人格与她过去的经历高度相似,而且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困扰。从最乐观的角度来估计,或许她睡上一觉,就会把上海的‘她’忘了。”
“我只是……还有点担心她昨晚遭受到的事情,简直太过诡异了。你觉得那与变种人有关吗?”
“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我们普通人能够获知的有关于变种人的信息,比儿科医生还要稀缺。你也知道,他们从九十年代开始就几乎销声匿迹了,估计现在的小孩都会以为他们只是虚构出来的都市传说。我刚才查遍了我能触及到的所有资料库,全都是来自于上个世纪的、带着各种主观倾向的分析与报导,根本找不到任何基于客观证据的专业研究。那些资料可能由政府、军方甚至是变种人自己牢牢把持着,绝不会让其他人接触到。还是让警察来调查这件事吧,他们不是已经来了吗?”
“斯特兰奇医生,”安琪突然插话,打断了二人的“学术交流”,“你经历过变种人活跃的年代,能告诉我你所了解的关于他们的事情吗?比如他们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这个世界的安吉拉的记忆里,也没有多少关于变种人的详细信息。想到凤凰之力的“嘱托”,安琪觉得自己现在十分有必要去主动了解相关的情报。
“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变种人,就像人们尚不明确肿瘤发生的具体分子机制。”斯特兰奇认真地回答,“但就像人们依旧能找到其他因素和癌症发生的相关性,比如工业革命之后肺癌的发病率上升、冰箱普及之后胃癌的发病率下降,也有很多将变种人的出现和其他事情联系起来并加以解释的猜测。其中我觉得最靠谱的是背景辐射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