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醒来已经快到中午,边的被窝已经凉透。
单铭早已离开,赵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公寓里空dàng)dàng)的,若不是苏瑾刚才是从主卧醒来的,会以为昨天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准备去冰箱掏一瓶酸喝再去喂汤宝,一拉开冰箱门就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塞得都是果蔬,苏瑾默然片刻,从一大堆蔬果中掏出被孤零零挤到角落的酸,拧开瓶盖一边喝一边拎着狗粮打算去喂汤宝,忽然发现汤宝也不见了。
苏瑾精神一激灵,连忙找出手机,打算去找狗的时候,门口稀稀索索的声音,下一秒,汤宝从刚拉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赵姨跟在它后面,累得只喘气。
“赵姨”苏瑾连忙放下手机走过去,从赵姨手里接过狗绳,说:“您刚才带汤宝出去了”
赵姨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说:“狗一大早叫得厉害,我怕它吵着你睡觉,就带出去走了一圈,没想到它劲这么大。”
“汤宝力气确实大,疯起来我都拽不住,您没伤着吧”苏瑾担忧地问。
“没事。”赵姨摆摆手,瞥见桌上的酸瓶,皱眉问:“怎么一起来就喝凉的,锅里有粥,你不知道吗”
“呃。”苏瑾一时语塞,她还真没有查厨房的习惯。
赵姨见状,大概知道她平时的生活状态,将酸合上盖子收进冰箱,说:“我去给你盛碗粥,对了小瑾,你待会有空吗”
苏瑾点点头。
“那正好。”赵姨笑着指了指厨房,“我给阿铭做了饭,今早跟他说过中午会送去医院。”
“那我开车送您过去。”
“送我过去干嘛是送饭过去。”
“呃”苏瑾不解地看着她。
赵姨:“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呢,我是让你给阿铭送饭啊”
“我”苏瑾错愕,“医院人那么多,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本来就是阿铭老婆,送个饭而已,又不是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苏瑾:“那好吧”
她口中的不好,是因为她和单铭的婚姻关系除了亲朋好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平时她去医院找单铭,后者都有些不乐意,送饭过去若是被人看见,难免会被人说道,苏瑾倒是想将两人的关系公诸于众,但想到单铭可能会有的反应,不免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可赵姨并不懂她的顾虑,见她应下,笑眯眯地把单铭的午饭用保温盒装好上袋子放在桌上,说:“慢慢吃,时间来得及。”
苏瑾看着她,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默默喝粥。
苏瑾吃完,在赵姨殷切的目光中拿起饭盒和车钥匙去了医院,正值午饭时间,医生护士结伴去食堂吃饭,苏瑾好巧不巧地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单铭。
单铭和一名女医生并肩走着,二人说说笑笑,行走间女医生不知掉了什么东西,单铭自然而然地俯替她捡起,姿态很是亲密。
苏瑾瞳孔蓦地一缩,眼见单铭和女医生就要走远,她连忙快步上前,“单铭。”
二人同时停住脚步,单铭看到苏瑾诧异了片刻,问:“你怎么来了”
苏瑾没有说话,睇了眼他侧的女医生。
“单医生,这位是”女医生好奇地打量着苏瑾,眼底带着些许的敌意。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苏瑾,这女医生对单铭有意思。
“她是我老婆。”单铭把女医生掉落的餐卡递给她,说:“林医生,你先去吃饭吧”
姓林的女医生一脸被雷劈的表,她问单铭,“你结婚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单铭将卡放到她手里,“刚才那位患者的病等你吃完回来再谈。”
“哦。”林医生目光狐疑地在单铭和苏瑾脸上看了圈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嘴角噙着笑意走开了。
苏瑾看着她的笑容,莫名觉得扎眼。
原本听到单铭承认她的份,她还有点窃喜,可在女医生的反应中,她明白了,一段没有感的婚姻,脆弱到连局外人都不将之放在心上。
苏瑾垂眸掩住自己的绪,将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他,说:“赵姨让我来给你送饭。”
“哦。”单铭接过袋子看了一眼,说:“辛苦了。晚上有同事跟我换班,我不回去了,你跟赵姨说一声。”
“一晚上都不回去吗”苏瑾问。
“小夜班,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回原来的地方睡一晚,免得太晚回去吵到你们。”
苏瑾知道单铭只是单纯为不回衡苑山水找借口,说:“其实我可以跟赵姨实话实说,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你以为赵姨不知道”单铭扯唇笑了笑,“她昨天千方百计让你搬到主卧,今天又找借口让你来给我送饭,就是想撮合你我。其实赵姨心中比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戳破,我不愿意她心里不舒坦,这才事事顺着她的意思来,过阵子等她看清楚后,我自会跟她阐明一切,将她送回老家。”
苏瑾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单铭有些不耐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的婚姻只是长辈一时兴起许下的,根本做不得数,偏偏你要当真,现在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老爷子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连赵姨都请了回来,赵姨在单家工作了大半辈子,现在年纪已经大了,儿孙孝顺,本该在老家过着舒适的含饴弄孙的子,而不是为我的事cāo)心。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回去吧,我还有个患者在办公室里等,让赵姨明天别忙活了。”
苏瑾:“我知道了。”
单铭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不再和苏瑾多言,转就进了门诊大楼。
拐弯等电梯的时候,他偏头看了眼苏瑾,只见后者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时,眉心不由皱了皱。
苏瑾为什么会是这副反应,难道他话讲重了不成
可单铭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对苏瑾并无半分恶意相向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排斥这桩婚事,从小到大,单铭想过很多方法试图取消婚事,也谈过几任女朋友,有格不合无疾而终的,也有被单家出手干预分手的。单老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让他娶苏瑾,苏家为了报当年的恩,亦是无法拒绝。
之前,单铭以为苏瑾是无法拒绝才妥协,后面才发现苏瑾对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同意,单铭诧异之余又有怒其不争的气恼,好不容易劝动苏柏让苏瑾解除婚约,没过多久,单老爷子就生了病,而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结婚,在前者进了几次重症监护室后,看着年迈的单老,单铭终于被bī)妥协了。
而就在单铭和苏瑾扯证后,单老的病就突然好了起来,若不是有医院的检察记录为证,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单老故意装病诓他结婚了。
单铭觉得苏瑾的立场和他应该差不了多少,可此刻看着她站在医院门口的样子,却隐隐察觉出几分异样。
单铭晃了晃脑袋,收回视线没有多想,快步迈进打开的电梯里。
苏瑾站在门诊大楼门口看着单铭影消失,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她抬头看了眼楼下门诊两个大字,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有异样的光一闪而过。
苏瑾咬咬唇,转离开了医院,开车回了衡苑山水。
赵姨见她回来,奇怪地问:“小瑾,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陪阿铭一起吃饭吗”
她准备的菜是双人份,餐具也是两个人的,为的就是想让单铭和苏瑾一起吃饭增进感,没想到苏瑾还没去医院多久,就回来了。
“办公室有病人在等单铭,我怕打扰到他工作,就先回来了。”苏瑾不露任何痕迹地解释道。
出生在苏家,她亦是绪管理的高手,就算赵姨再敏感,但只要她愿意,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朝赵姨笑了笑,说:“赵姨,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回房间处理下,有什么我们晚点再说。”
苏瑾提到要忙工作,赵姨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去忙吧,我没什么事了。”
房门合上,苏瑾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她打开电脑,在书桌前坐了片刻,缓缓点开桌面上一个文件。
文件名叫做:一错终声续。
前些天,她跟实习编辑讲了苏慧和慕庭东后,后者好几天都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又细细追问她一些细枝末节。
末了,实习生终于接受了故事的结局无根可刨时随口问了她一句:“苏姐,我听说您当初是c大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想当感故事栏目人”
苏瑾那时候被她问住了,开玩笑般地答:“因为我也有故事啊”
当时不过一句玩笑,但她知道玩笑并非无迹可寻,苏瑾的故事,始于长辈的口头承诺,但却因为一个男人在心底生根发芽。
单铭不知道苏瑾为何不肯放弃这桩婚约,就好像他不知道,她在读金融之前,曾经也学过医。
苏瑾阖了阖眸,在文档的顶端打下一行字。
二十七年前,天气雨。
苏瑾出生的那一天天气并不好,就好像当年的苏家一样,大风大雨,女孩子啼哭声在产房响起的时候,天气就好像感知到什么,风雨慢慢歇了下来。
苏瀚宇抱着孩子开心地对妻子说:“这孩子肯定是我们苏家的福星。”
产后无力的张雯清笑笑,神色怜地看着襁褓里的女儿,言又止。
慕苏两家商战正式拉响之前,苏慧找到已经怀孕的张雯清,将一只样式古朴的手镯交到她手中,说:“嫂子,我答应过爸要好好替哥哥守护苏家,苏家的家业不能毁在我手上,这是单老太太给我的信物,我已经上门求过她,如果将来苏家真的遇上不能化解的局面,你带着镯子去找她,单家会帮苏家渡过难关。只不过,单老太太虽然答应帮我,我也诺了她的一个要求,我不知道这个要求是什么,但总归是苏家的一家生路。”
不久后,由于苏馨的一意孤行,苏家果真如苏慧所说陷入困境,张雯清带着手镯找上单老太太,后者一见镯子二话不说就入资苏氏,帮苏氏渡过难关,而她的要求就是和苏家结一门姻亲。
若张雯清二胎生的是女孩,那就和单家长孙结为姻亲,若她肚子里是男孩,那就等单家诞下母婴,再结为姻亲。
当时苏家几乎走投无路,苏瀚宇的体况也越来越差,苏馨对苏慧做出那种事,张雯清也没脸再去找苏慧帮忙,权衡之下就应承下了这个请求。
单家守诺,张雯清答应要求下,果然帮苏家渡过了难关,苏瀚宇也终于走了喘息的机会,苏家大风大浪过去的时候,张雯清也将近临盆。
差阳错下,苏瑾和苏慧有了相似的人生轨迹,苏慧一出生,就注定要为家族利益所牺牲,而苏瑾,则根本就是为了拯救苏家而出生。
喜得千金正开心地苏瀚宇看见张雯清忧虑的神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疼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自责说:“是我没用,当初没得保护好妹妹,如今连女儿都要为苏家作牺牲。”
张雯清理解他的难处,摸着苏瑾的脸不置片语。
年轻父母陷入忧思之中,襁褓中的婴儿却并不知世事,阖眸睡得正香,也不知道自己长大后即将要面临什么。
苏瑾就这么一无所知的长大,但庆幸的是,她比苏慧幸运,单家并没有因为联姻的关系,敷衍这桩婚事,相反地,他们很重视这桩口头婚约,每逢苏瑾生,单家送来的礼物绝对是最新奇贵重的,他们对待苏瑾,是当真下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