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院子,从云府回去的一干仆从跪了一地,皆是趴着,低头,等候发落,不敢多言。
在他们身后,得到指令而来的三个家仆正试量着手中的马鞭,上头一声令下,便恶狠狠地抽打跪着的人。
陆丰城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面色不善,身旁是面无表情的陆家总管陆旭。
“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被云傲抓了个现成,被打了不说,还被抓起来。要我去赎人?门都没有!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望着你们干点什么事?”
陆丰城看着下方的七八个人,越想越气,只恨不得亲自上去鞭打。
他是让这群人去捣毁云府的声誉,没想到反丢了陆家的脸面。且云府布料当真减价两成,本是陆家的熟客也跟去凑了热闹。现在陆家布料陷入了萧条,都怪这群废物!废物啊!
“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老爷饶命,都是陆九的错!我们只是被他拉过去的。”
“就是!陆九带头的,他的责任更大!我早就劝他离开了!他偏不听!”
“是啊,老爷……”
参与了云府事件的家仆,七嘴八舌,添油加醋,都把责任往陆九身上推。
陆丰城看着更是反感,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又扫视一圈,皱了眉头。
“你们说了这么久的陆九,他人呢?怎么没有回来?”
听到问话,跪着的一行人面面相觑。很快,似乎无声的交流过后得到一直结论,他们吵吵嚷嚷,声称陆九已经被云府“收买”了。
“老爷,陆九在府中多年,虽然等级不算高,但也没到过什么错,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我看他投靠云府的可能性并不大。”
见陆丰城的神情越发愤怒,陆旭躬身,说了自己的看法。
听闻,陆丰城略微思索,心头的火气消了消,又想到什么,冷笑一声,道。
“那就等等看。一个奴才而已,但若是真不见了,云府可脱不了干系!你,给我看着点。”
“是。这些人如何处置?”
陆旭应一声,目光转向哀嚎求饶的几人,询问陆丰城的意思。
“拉下去,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另一边。
地牢中,阴暗潮湿,几盏油灯挂在高墙之上,略微风动,烛火摇曳,是这里唯一的光亮来源。
陆九蜷缩在其中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环抱双膝。他的面容带了恐惧和不解,目光空洞,望着牢门上粗大的锁链。
这里应该是司南家的地牢吧。--他是这么判断的。被鸿元钳制时他心里慌得很,根本没看清到底去了哪里便被打昏。
此处看不见日光或月色,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作为一个囚犯数落时间,总是漫长的。
他至今不明白为何司南静如要指派鸿元把他抓到这里,关起来。印象中,陆家和司南家虽是鲜少有来往,却也相安无事,和和气气。此举实在诡异。
“该死的!总不能是鸿元那个小子公报私仇吧?”
陆九低声喃喃,想到这个相互并不待见的同乡,陆九心里总是容易升起一团无名业火。
“陆九老兄,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牢房,怎么样?舒坦不?”
牢房里声音回荡,陆九看过去,几道长长的影子自阶梯延伸过来,拉长,又竖立。脚步声由远及近,来的正是自己的牢房。
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希望,方才的愤恨一扫而空。
陆九从地上站起身来,高兴地咧开了嘴角。但没有走几步,忽的想到什么,他丧了气,收起了笑容,步伐踌躇,在牢门附近探头探脑,不安地张望外面。
来人渐渐能看清面目,没有太多意外,陆九看清了鸿元面无表情的嘴脸。
在他身后同来的另外两人他并不认识,但衣着皆为司南家家仆的服饰。奇怪的是,其中一人端着笔墨纸砚,另一人则自见到他开始便盯着他,似乎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
纵使心中忐忑不安,陆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鸿元老弟,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啊?回去晚了,我家老爷怕是要责罚我了。”
说这话时,下意识地,陆九露出讨好的笑容,看着鸿元的目光不自觉多了热切。
无计可施的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仍希翼着这只是一个误会,也许只要他态度好,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呵,不会很久的,只要你乖乖的吧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责罚了。”
鸿元冷笑一声,背着手,眯了眼睛,话语中待着几分威胁。
陆九听闻,先是一愣,随即神色慌张地后退几步,话语有些结巴。
“你,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只是一个中等家仆,什么也不知道啊!”
“也没什么,你把你平日职务,住所,和人有什么争执,谁和你交善,等等,都说出来,就可以了。”
鸿元饶有兴趣地看着牢房内陆九惊慌失措的模样,语速缓慢。
得到解释,陆九大着胆子,目光在三人身上游走,心中疑惑更甚。--这和他平日的生活有何关系?司南家此次,到底要做什么?
见陆九呆愣着不曾吭声,鸿元心中有些不耐,只觉得前者不识抬举,这时候还不快把该招的招了。
他心中还想着其他事,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便转过身吩咐两个家仆。
“你们两个看着他,把还记的记下来。”
“是,鸿总管。”
两个家仆领了命,鸿元又叮嘱了几句其他,便背着手,离开了。
“哎!鸿元老弟!能不能先把我放出去再说啊!”
回神,见鸿元头也不回地离开,陆九有些急了,忍不住冲到牢门前大喊起来。
两个家仆见他这幅模样,嘲讽地笑了笑,相看一眼。端着笔墨那位语气不善地开口。
“喂!别以为鸿总管叫你一声老兄,你就真是老兄了,还是赶紧乖乖地把该说的说出来,免得我们两个亲自来撬你的嘴巴。”
说着,也不管陆九是何神情,那位家仆弯腰把矮案放在地上,位置贴着牢门。
他拿起上面的毫毛笔,在早已磨好的墨砚上沾了墨水,再直起身来,把毫毛笔自牢门的缝隙中递给陆九,面上仍夹着不善的笑容。
“来,先把你的身世交代清楚。”
陆九颤颤巍巍,接过笔,低着头,看着那干干净净的宣纸,终是叹口气,蹲下身去,认了。
“好吧好吧,不管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都交代了,都交代了!只要你们能放我走就行。”
陆九愁眉苦脸,笔下写着,心里,这么想着。
他低着头,看不见牢门外两个家仆的笑容,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