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乐颜提出的问题,慕柔忻意外之下,更多的是担忧。
乐颜初入府至今,这么多个年岁,她对前者的性格算得上了解。能让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什么令她万分在意,为难的事情发生了。
思及此,慕柔忻第一句话,便是反问。
“乐颜,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阿衡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
乐颜犹豫着,鼓起勇气正想说点什么,却听门外一声呼喊。
“娘亲,我回来了!咦?你们怎么了?在说什么呢?”
大大咧咧地闯进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人不同平常的面色。云娇好奇地反问,放慢脚步行至桌边,顺手将手上的黄纸包放置在桌上。
乐颜看一眼云娇,很快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要开始做孩子的衣物了,自己又手笨,不太会跟针线打交道,正发愁,寻思着让夫人教我呢。”
“就这样吗?”
心中狐疑,云娇看看乐颜,又扭头,望向与乐颜相对而坐的慕柔忻。
房内的气氛明显与平日不同,看起来并不像是简单的问题。
但注意到她疑惑目光的慕柔忻,却也笑着开口了。
“还能怎么样?乐颜第一次做母亲,难免有一些特别的情结,等你日后嫁人了自然会明白的。”
说罢,又从云娇微微皱起的眉头察觉她心中还未完全打消的疑惑,慕柔忻接着说下去。
“还说呢,你也到出嫁的年龄了,在外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是该趁着还在家中的日子,静下心来,陪着乐颜一起,学学女红。”
知女莫若母。听到慕柔忻说到这些,云娇的神情果然变了,注意力也成功被转移。
她连连摆手,强笑着后腿几步,道。
“出嫁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还早得很呢!再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对了!我该去白轩那里看看了,安胎的药材就放在这里了,你们继续聊!”
话音未落,云娇调转身形,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慕柔忻的厢房。
见到女儿如此态度,慕柔忻心中不由得涌现出无奈心绪,叹了声气,摇了摇头。
虽是达到了目的,但她的心中却也不禁多了几分惆怅。
纵使知晓云娇与众不同的身世,以及身上背负之物,身为一个平凡的母亲,她到底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不必理会那个权利之地的是是非非。
“夫人,谢谢你。”
耳畔传来一声谢意,慕柔忻回神,对着乐颜笑了笑。
随即,她动手拆开桌上包着药材的黄纸包,检查内中药材是否合理,同时,开口。
“既然你不愿让娇娇知晓,那我自然不会勉强你,这样你也好受些,不是吗?”
顿了顿,慕柔忻想到什么,又道。
“我会通知阿衡你的去向,在你想清楚之前,你都可以待在这里。平日里少做些重活,我会安排其他人过来,减轻你的负担。”
“是。”
乐颜应下,心中自是感激。
她心中的话虽还未说出,但眼下,只得先等等了。
有些事情,在说出口之前,还是想清楚为好。
时间流逝,白昼很快过去,夜幕带着淡淡的月光铺满了天际。繁星相随,点缀着,沉吟着。
算准了时辰,出了司南府。行至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过往,但那个地方,却理应还余灯火。
如此思量着,成善循着记忆,回到了司南明镜白日里所说的地方。
——乐语楼。
他不是没有进过青楼,只不过曾经的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杀手走进青楼,像如今这般,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存着那样的目的进入,却也是头一次。
不得不说,这个任务对于他大抵也是一个挑战吧。但他的心中,却也不缺气恼。
——也不知道司南明镜是否存了刻意为难的心思,竟强行打消了他偷取的念头,命令他光明正大地将“那个”东西拿到手。
“虽然挺想相信以她的性子,只是不喜欢偷窃这种事情,但是……”
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司南明镜特地为他准备的金丝钱袋,成善似笑非笑地微微勾了嘴角,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朝着乐语楼的大门走去。
他并未将手中鼓囊囊的钱袋收回怀中,直愣愣地闯进了乐语楼门前的姑娘们的视野。
顿时,还未等他再走近些,他的身旁边涌上了三位样貌上乘的女子。
这三名女子一边跟随着他的脚步朝着楼内移动,一边软声细语地在他耳旁,用了甜酥的语调开口。
“客官看着很面生呢,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啊?让小鱼带着您好好玩玩,嗯?怎么样?”
“客官别听她的,让我陪着您度过这个夜晚吧,保准让您满意。”
“客官……”
甜腻的话,听得成善眉头大皱,他不动声色地将步子迈开了些,冷声道。
“这儿的头牌是谁?”
一听成善的话,三名女子面上的笑容瞬息变成了气恼与不耐。
其中有一名,甚至毫无顾忌地对着成善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开口。
“切!又是冲着头牌来的,绯月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的?才来多久呢!”
“就是,不就是长得像个骚狐狸,又会拨几下琵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另外一名也跟着附和着。
三人将成善丢在原地,叽叽喳喳地说着,又折返回了乐语楼门前。
成善僵硬着神情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随意走动,同时打量着楼内的情形。
忽地,余光瞥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正款款接近,成善转过身,见一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女人。
“客官怎么一个人傻站着,不去找个中意的姑娘陪陪?”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走近些,便如此询问道。
成善没有多说什么多余的,只是对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女人笑得更欢了,目光在成善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在他手中的钱袋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接着道。
“原来你是特地来找绯月的呀!今个儿倒是很不巧,她今夜有个大客人要接待,恐怕是……”
“这些够吗?”
未等女人说完,成善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留恋地将手中的钱袋递了出去。
“客官请稍等片刻。”
见成善如此知理,女人勾了嘴角,快速的扫一眼钱袋内部,接着便朝着某个角落使了使眼色。
很快,两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自角落里走出来,一齐上了楼梯,不一会儿,便撵着一名常服男子下了楼。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付了钱!”
“叫你滚就赶紧给老子滚,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面对赤裸裸的武力威胁,身材瘦长的男子言语上的反抗自然起不到丝毫作用,很快便被拎出了大门。
“客官久等了,绯月已经在最顶层的阁楼里等你了,快上去吧,一会儿我就派人送酒水上来。”
女子笑意盈盈,将钱袋收好,对着成善说道。
见到方才的一幕,成善大抵知晓了女子的身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独自上了最顶楼。
到达绯月所在的楼层,相比前几层的喧闹相比,此处的耳根清静了不少。
隔着半合的门扉,有悦耳的琵琶声缠缠绵绵,从内部细细地流出来。
成善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儿,将门完全推开,踏了进去。
一直等他坐在与绯月相对的位置上,那琵琶声也未曾断过。
这个叫绯月的风月女子,低着头,抱着琵琶,似乎沉浸在琵琶曲的旋律中未曾回过神,丝毫不曾注意到成善的到来。
而成善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有侍女送酒水来,他便自顾自举杯斟酒,独饮。
并未刻意计算时间。待琵琶声停下来,成善并不知到底过几刻钟,只知面前的酒已经被喝完了。
挑了挑眉头,成善向前躬身,随意地将酒杯放置在桌上。
未坐正,耳畔传来一声与琵琶声一般动听的女声,道了一声“谢谢”。
“既然你觉得感谢,那就帮我取一样东西吧。”
成善也不客气,直接顺着绯月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到这话,绯月倒是当真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回过神来,问。
“客官所需所谓何物?只要是小女子能取到的,定为客官取来。”
“那东西,你们青楼应该有很多吧,媚药。”
“什么……”
绯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令其神伤的事,精致的面容上,神情变得落寞了。
但她还是站起身,让成善稍等片刻,出门去。
不一会儿,拿了一只白瓷瓶进来。
沉默着坐回成善对面,未等成善开口再说什么,绯月便将瓶口的木塞拔出,将白瓷瓶送到了自己嘴边。
“喂!”
眼见这一意外,成善连忙探出手,自绯月手中夺下白瓷瓶,并将拔出的木塞重新塞了回去。
绯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成善将白瓷瓶收好,一时不知后者到底是何意。
“客官,你这是……”
“我只让你取来,有说过给你喝吗?”
介于即将到手的东西差点毁于一旦,成善的语气下意识带了不满。
确认了白瓷瓶的完好无损,成善瞥了眼仍是一头雾水的绯月,毫不留恋地起身,踏出了阁间。
再三确认,成善并未折返。
绯月终于相信,这个奇怪的男人花了很大的价钱见到她,只是为了从这里取走一瓶媚药而已。
自始至终,他也未和自己说一句多余的话,更别提对自己感兴趣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终于有人愿意听完我的琵琶了。”
自语至此,绯月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将怀中的琵琶抱紧了些。
“如果还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