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的话一出口,老妇人不禁愣住了,似乎不太敢相信。
她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向成善,询问。
“成善,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成善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朝着老妇人点点头,以示回答。
见此,老妇人将目光收回,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神色犹豫,不一会儿又站起来,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招待……”
“不用了,您坐着休息吧,这里应该不大,我自己去找厨房就可以了。阿决,把婆婆看好,别让她跟过来。”
见老妇人仍然未改亲自动手的心思,梁月只好再次将她用了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压回了原位。同时也唤了梁决,那般叮嘱。
梁决乖巧,很快便答应了,三两步跳到老妇人面前,代替梁月牵住了老妇人的手。
对着老妇人笑了笑,梁决开口道。
“婆婆你好,姐姐说从到了这里开始,就要把婆婆当作自己的家人来对待,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姐姐好不好?”
见老妇人神色犹豫,一时并未回应自己,梁决又道。
“婆婆你是不是怕我姐姐长得漂亮做饭很难吃啊?跟你说,我姐姐做饭可好吃了!真的,要相信我啊!”
童言无忌。听着梁决认真的话语,又看见他一本正经的面容,老妇人终于不再坚持,伸手将梁决揽进怀里。
“好,婆婆就在这里陪你等。”
眼睁睁看着刚认识的一老一幼说话间便熟络起来,司南明镜不屑地冷哼一声,厌弃地扫视四周,径直出了屋子。
门外的夜风依旧带了凉意,司南明镜缩了缩身体,即便是觉得不适也咬着牙,赌气般站得笔直,不肯再进去。
“怎么出来了?嫌弃这里地方小,配不上你司南家千金的身份?”
成善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轻描淡写之中夹杂了几分戏谑。
闻其言,司南明镜并未反驳,也未出言说些赞成的话。
她只是双手环胸,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傲倔强,站在月色之中。
她司南明镜虽出身富贵人家,却也不是那般不知事理的闺阁小姐,一点辛劳都承受不了。
但她一直都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何种地位,何种身份。在她看来,身处高位居高临下,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由此,自然就有了第一次来是那种话语。
如今她落魄,身无分文不说,估计也在被司南宇通缉的名单上,加之又被成善仍在那种阴暗的小巷子里整整一晚上,她早就没有了什么身为大小姐的讲究。
她之所以选择到外面来,到底是还有其他的缘由的。
而见她并未开口说什么,在她之后出门来的成善也算是有耐心,又唤了一次。
“不管你在耍什么小姐脾气,现在还是快点进屋吧。在外面染上风寒的话,不好受的可不是我。”
“要你管!你们一家四口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我这个外人站在那里多显得多余,还是外面比较适合我。”
听闻成善的话,这一次,司南明镜将头一撇,愤愤不平地说道。
但回应她的,却是身后“噗嗤”一声刻意压抑住的笑声。
抿紧了唇,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成善。月色的阴影下,她那精致的容颜上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不觉染了几分可爱。
“笑什么笑!我亲眼看见亲耳听闻,难道说错了什么地方吗?还是说你出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的?”
如此看起来只是撒娇的话语,成善还是很给面子地收敛了方才的神色,淡然道。
“抱歉,让梁月照顾她只是我赎她出来的条件而已,我跟她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你不用胡思乱想其他的东西。”
“是吗?事到如今还当着我的面说假话?也对,我现在可使唤不了你了,就连那个该死的令牌都已经作为条件给你了。”
司南明镜恶狠狠地瞪着成善,如此说道,继而冷哼一声,调转身形,扫了眼右手边那条昏暗的道路,也不管到底能通向何方,赌气般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在她身后站着的成善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又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了司南明镜当真是下了决心,不会自己乖乖走回来,这才大步追了上去。
也许是心情较好,又或者是回到这个村子里,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他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
追上之后,便不紧不慢地跟着,也不说话劝什么。
两人以这种奇怪的氛围行走了一段时间,终究是司南明镜先行忍不住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恼羞成怒地转身冲着成善大吼。
“你跟着我干什么!”
“村子比较偏僻,又没有什么人烟,晚上可能有狼群出没。”
成善没什么多余神色,淡淡地将道理说出。
司南明镜抿着唇,盯着成善许久。两人僵持了莫约三分钟,她才终于开口,说出的却是质问的话。
“我,司南明镜,现在既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显赫到可以让你服服帖帖无条件帮我的地位。这些你分明都知道得清楚,为什么还要硬把我带到这里来,在这里假好心?”
如此的质问,成善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司南明镜。
见他不说话,司南明镜却是冷笑一声,继续开口。
“怎么不说话?你可不像是那种被拆穿了就哑口无言束手无措的人,还是说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傻瓜,能出说这样的话真是太让你吃惊了?说啊!”
越说到后面,司南明镜的情绪越是激动,只恨不得冲上去将成善打趴下。
但这样的想法到底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她能做的只是攥紧拳头,忍住眼里就快溢出眼眶的泪水。
就算她再怎么攀登过高位,再怎么骄傲,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已。从曾经的富贵华奢,到如今的一无所有,她到底是委屈的。
闭上眼又睁开,成善暗自叹了口气,开口。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最好还是暂时听话比较好。既然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的,不如用你的命做交换吧。”
闻言,司南明镜稍稍冷静了些,皱了眉头,警惕地开口。
“没想到我的命还挺值钱的,你用我的命交换什么?”
“一个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愿望,在那之前,我会像那时候的协定一样,护你性命周全。不过你必须一直跟着我。”
成善面无表情地解释,同时也在观察着司南明镜的神色。
后者明显犹豫着,继而又流露出更高的警惕和怀疑。
“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相信我一个普通女子的性命,能换你一个这么高的条件。”
听完这几句话,成善盯着司南明镜几秒钟,忽然笑了笑,带了几分调侃开口。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司南’这个姓氏到底意味着什么,看来你爹应该还没告诉你司南家秘密就被你毫不客气地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面前之人轻描淡写地提起弑父之事,司南明镜心头不由得添了几分不适。
成善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会觉得自己和太子搭上线并且得到帮助只是巧合吧?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但是看如今司南府的情况,这一代司南家的继承人也许就落在你头上了。”
话毕,司南明镜久久不曾说话,她将头低了下去,心中忽然想起了曾在司南雄风书房找到的一些东西。
加之此刻成善的话,她不由沉思起来。
片刻,她忽然笑出了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看来我好像一不小心,就抢了我亲爱的小弟弟本来该有的东西呢。”
“司南宇吗?不对……”
成善下意识反问,继而又不解,如果真的是司南宇,司南明镜完全可以不为他做这么多的铺垫,惹了一身的仇恨之后,暗中将家主之位送给他。
见成善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司南明镜淡淡地解释。
“当然不是我那个从小就蠢透了的亲弟弟,那个傻瓜根本不知道,在他被借口学习送去私塾的那三年,他最尊敬的,视为生母的大夫人生了个男丁。”
说到这里,司南明镜的眼底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恨意。
“那个该死的贱人,老来得子,自然又盯上了家主继承之位,我那不是已出的傻弟弟从那时起就被算计好了,如何看似‘意外’地死去。”
说完,司南明镜沉默着调转了身形,继续朝着这条路走下去。
即便到了现在,她亲爱的傻弟弟恐怕也不会相信,他在乎的人,和他的亲生父亲打算将他算计至死吧?
就像那时的司南静如与司南凯,为了他而走向了自相残杀一样。如果没有恰好发觉的话,估计她与司南宇也会被离间吧?
大氏族的主位之争,比寻常人家多的不止的血腥,更是冷漠。
“该回去了。”
走了有一阵,成善的声音响起时还是在身后不远处。
司南明镜从回忆中回神,停步,看了眼面前陌生的环境,一言不发。
终于,她开口。
“你好像说,要带我去京上?”
身后没有回应的声音,但司南明镜不介意,回身,盯着成善的眼睛。
“如果没有对我有好处的东西的话我是不会去的,何况我现在没有什么执念,就算现在自杀,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哦!”
司南明镜笑着,将自己的死亡挂在嘴边,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