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水县。
路边一个酒肆里,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人,正是易作男装的梅月阁。此时的她一身深色布衣,且面色黝黑、体态瘦弱,窝在角落毫不起眼。
她就着面前一壶酒、两碟小菜徐徐独饮,目光偶尔状似不经意般扫向一旁。
那边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劲装打扮的黑脸大汉,一个头戴斗笠,除了略略看到胡须盘面,相貌仍是看不太真切。
梅月阁一路尾随这二人,发现除了这黑脸大汉吃些酒后略略呱噪些,戴斗笠的男子显得颇为谨慎,几乎不怎么出声。即便是偶尔与黑脸大汉交谈,亦是将声音压得极低。
起初在断崖峰下见到此人时,他的身形与当年的余修寒极为相似。但这一路跟来,虽看不清此人相貌,但满面胡碴形容略显沧桑之态,并不似二十出头的男子,故而梅月阁这一路亦只是不断地改变装扮,不露声色地尾随于后。
看他们此行的路线,应是去往魔山的方向。
罗水县离魔山不过一日路程,若明日待他们进了魔山,怕是再难有机会探明此人身份。
如今江湖中波流暗涌,魔山派居心叵测昭然若揭,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梅月阁都打定主意欲在今晚打探一番。
月朗星稀的夏夜,小县城显得静谧。
梅月阁一身夜行衣装扮,头上亦包裹了黑巾,只露出一双黑眸。熄了烛火悄然出门,她轻盈地纵身跃上客栈屋顶,直奔城北。
她早在黄昏时就已探明那二人落脚的客栈,正是位于城北。
少顷过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城北一家客栈的房顶上。梅月阁屏神静气,伏下身轻轻揭开瓦片朝里察看。
屋内燃有蜡烛,屋内情形尽收眼底,只是不见人影。
梅月阁正诧异间,突觉腿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心知不妙的她蓦地回身,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渐渐由远而近。
梅月阁迅即封了自己的天澶穴,但仍觉双腿渐渐麻木。她盯住来人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听她出声,迅即顿身,略为迟疑止步不前。
“你是何人?”梅月阁追问,“为何要暗中算计于我?”
腿上麻木的感觉渐渐蔓延,她心中知晓,对方定是用了极为厉害的毒物,否则不至于这么快双腿便失去知觉。
那人立于一丈开外并不上前,亦未出声作答。
少顷过后,他上前伸出手掌拍向梅月阁,动弹不得的梅月阁登时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醍过来,已是次日一早。
抬眼所见,屋内空无一人,自己竟是躺在陌生的床榻之上!她心中大惊,蓦地起身察看。好在衣衫整齐,还是昨夜那套夜行衣,只是蒙在面上的黑巾已被人扯下。
她活动一下身子,虽有略微酸麻的感觉,倒亦并无大碍。
想起昨夜遭人算计,她迅即掀开裤腿查看。左边足踝处赫然有一处针孔,四周还略略有些肿胀。
略加思索,梅月阁起身出了门。
此刻天色尚早,还只是蒙蒙亮。她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在昨夜那个黑影站立之处四周细细查看。
终于,她在一处瓦片下面发现一小撮白色粉末。她小心掂起细嗅,心中微微一动。
虽经了露水,但这粉末仍有细微香气,且梅月阁心中立即断定,这粉末与当初杜玉若在仙山之下欲加害宁青竹的毒物竟为同一物!
当初父亲就曾说过,此物极为狠毒,中招者非死即残,稍有不慎便会危及生命。昨夜那人分明是欲置自己于死地,可为何自己昨夜中了此毒,竟还能好端端生还?
还有,那人一掌将自己拍昏后又发生了甚么,为何自己竟能毫发无损?
天色渐亮,这一身夜行衣太招眼,梅月阁虽心中疑虑重重,却亦来不及细想,只得立即赶回自己落脚的客栈。
待她换了装扮,再在罗水县境内四处查找时,却再亦找不到那二人的身影。
。。。。。。。
清风楼后院。
月儿姐姐杳无音讯,宁青竹自从昨日回来后一直心中挂念。她正欲召唤凤雉来传信时,前院报传梅月阁到访。
姐妹一见面,宁青竹便追问她此行始末。
梅月阁粗略大概讲了前后经过,宁青竹亦觉有些蹊跷———
“若真如你所讲,那人应是先用毒针伤了你,之后又给你服了解药。。。。。。可那人为何这般前后矛盾?”
梅月阁默然不语。
那天夜里也怪自己一时大意,只顾将心神放在察看屋内动静,竟丝毫不曾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才教那人有机可乘。
中毒之后她不光是神经麻痹,就连视线亦是渐渐模糊的,故而那人的模样不曾瞧个真切。
蓦地,梅月阁眼中一亮,“莫非。。。。。。”
“姐姐,你是想到了甚么?”想到唐钰说过的话,宁青竹问道,“莫非那人是。。。。。。”
梅月阁沉吟半晌,眸中寒光掠过,“若我不曾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逆贼余修寒!”
那天夜里,她中毒之后分明瞧见那个黑影是直奔自己而去,但她出声发问后他便止步不前。许是从声音听出她的身份,方才又给她服了解药救了她的性命。
若那人正是余修寒,或许他叛离了流香岛,胸中惭愧,此番所为便能说得通。
可余修寒才二十出头年纪,而她尾随那二人一路,头戴竹笠的男子形容沧桑似年近四旬,这年岁分明又相差太远。。。。。。
听闻此言,宁青竹亦默然,半晌后她蓦地抬首道,“姐姐,方才你说你当时醒来时面上的黑巾被人扯掉了?”
“嗯。”梅月阁点头。
“既如此,”宁青竹说道,“无论那人究竟是否余修寒,有一点可断定的是,他定是认得姐姐你的,否则不会给你服解药。
且此人是余修寒的可能性极大,因他知晓流香岛全力四处找寻他,故而拿竹笠遮面,至于姐姐说的他形容苍老,亦有可能是因他易容之故,你此番不也是几度换装易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