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妆翻了个白眼,将吉婶刚刚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觉得有点古怪,古书上记载,龙族是水神,一向与人界百姓处得极好,他们怎么会与这小渔村的人过不去,把他们逼得都快生存不下去了!”
“小师叔说得对。”莫邪跟着点点头,“既然三月十五他们要祭祀,我们就在一旁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至于这房子……”
莫邪手一挥,先前的残破不堪的房子立即干净了,慕荭俏看着依旧残破的房门,嗤笑道:“二师姐,你这法术也忒不济了点吧,整个房子好像除了干净点以外,还是这么破烂啊!”
“我们是打扫房子,不是修房子,你若是在此地变一栋金碧辉煌的房子出来,让这个小镇上的人怎么想?外面看起来不好看,我们在里面住得舒服就行了,三师妹,出门在外,就不要这么讲究了。知道金山银山富贵不过凤墟山,你就委屈一段时间吧。”
见莫邪如此说,慕荭俏冷哼一声,率先进了屋,夏淳紧随其后。屋外看着没多大变化,屋内却可以说是焕然一新,设备与在昆仑的房间内的设备一样,连房间都备好了六间,云晚妆转过身暗暗朝莫邪竖起了大拇指,清了清嗓子,“刚刚一路走来,我发现大家的屋子都差不多残破,慕师侄,你就不要再挑剔了。”
慕荭俏不再吭声,挑选了一间房间后,就将房门紧闭。大家奔波了一上午,虽说不用进食,但内心却出奇地疲惫,各自进了屋,不再出门。
临近夜晚,吉婶回来了,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对六人当即刮目相看,还热情地邀请她们去她家吃饭,云晚妆作为她们一行人的代表,推脱了半天,终于说服了吉婶,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决定一个人去海边走走。
夜色渐渐拉开帷幕,云晚妆一靠近海边,就被海天相接的壮阔所吸引。海水一层层扑上来,又迅速退了下去,只留下湿漉漉的海滩,和一些白色的小贝壳,云晚妆提着裙子,光着脚丫踩着水花,玩得不亦乐乎,她住的地方没有海,她早就想来海边玩了,这次终于见识到了海,她的童心一下子被激发出来,玩得忘了时间。
祭荼一直跟在云晚妆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大笑,看着她尖叫,也跟着笑了起来,云晚妆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谨慎地一转头,见是祭荼,才放下心来,冲着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祭荼,快来玩啊!”
祭荼站在原地摆摆手,只看着她笑,云晚妆不甘心,提起裙摆向祭荼跑去,拉着他跑向大海,一边欢呼一边大笑,“喔……喔……哈哈……”
祭荼被云晚妆带着,也脱了鞋子,踩在冰凉的海水上,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股暖气从心底直上脑门,他忘记了一切,跟着云晚妆大叫着,冲向海里,直到海水蔓延至头顶,他和云晚妆实在憋不住了,才从海里探出头来,胡乱地捂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潜了下去。
在海里玩得累了,云晚妆与祭荼并排躺在沙滩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祭荼,我昨夜跟母妃说了会儿话,我告诉她,我和你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让她不要担心。”
“嗯。”祭荼低声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云晚妆,她的脸离他离得很近,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水滴从她眉心顺着眉毛划了下来,落进发髻。他催动法力,云晚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与头发立即干了,他才放心地继续看着星空。
“今晚的星空真美,虽说昆仑就在海中,可我却没有这么悠闲地在海边看星星,如果我成仙了,我一定要去星河看看,那一定很壮观。”
“到时候要带上我。”
“当然了,有好东西,我怎么会忘记与你分享呢。”云晚妆嗔了一句,“祭荼,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可一直记着呢。”
不过是儿时的小小誓言,两人却一直深深记在心中,这六年,他们确实携手走了过来,祭荼转头看着云晚妆,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美好,他从不怀疑晚妆说的话,可是她值得更好的,他可以与晚妆同担难,共享福,却不能给她幸福,原来誓言早就揭穿了一切,只是当时他还小,不明白而已。
有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打磨,越发黯淡,可有些感情,却像刻进了骨子里一样,时间越久,反而越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那份感情,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祭荼深吸了口气,原来爱是件这么甜蜜,又这么痛苦的事。
甜蜜到他一头栽了进去,痛苦到,他明知会痛,依然不肯放弃那份感情。
许多人在感情中都是偏执者,趋利避害,这是人乃至动物的本能,可因为爱啊,他们宁愿痛,都不愿放弃,都在爱里,做个偏执的苦行僧,哪怕奔波一生都无结果,却甘之如饴,一直往前行走。
在璀璨的星空下,祭荼听着自己的心跳和晚妆的心跳渐渐合在一起,转头看向她。如果云晚妆能偏过头看着祭荼,就会看到他眼里埋藏不住的深深爱意。
可是她没有。
她看着星空,想象的却是此刻大师兄正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批改天书,疲惫得眉心都被他捏红了。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善解人意的********陪伴着,又或者是贴心的仙娥守着,她抓着身下的泥沙,嘴角溢出一口叹息。
就算她是炁渊上神的二弟子又如何,她的实力,还是差了大师兄一大截,要怎么做,才能与大师兄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永远自卑地站在他身后呢?
夜空下,两人心思各异,眼里却都是深深的眷意,就这么躺着躺着,睡着了。
“小师叔,早啊,你们这么早出去又回来了啊?”一大清早,莫邪出来透透气,就见云晚妆与祭荼迎面而来。云晚妆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昨夜我和祭荼去看海了,结果在海边睡着了。”
“海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初,我和干将师兄成形时,就是在海边,后来我们找了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修行,那里离海也很近,我们每天都能听到海水拍打岩石的声音,干将师兄还……”一提到干将,莫邪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说着说着,她就想起如今自己正和干将闹别扭呢,提他做什么,于是赌气地闭上了嘴。
云晚妆正听得兴起,见莫邪怏怏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捅了捅祭荼,想让他想办法。可祭荼怎么懂这些,他爱莫能助地对着云晚妆摇了摇头,就见吉婶打开院门,走了出来。
吉婶显然也看见了云晚妆三人,立即热情地冲她们打招呼,“晚妆,你们起得可真早啊,吃早饭了吗?到我家来吃点吧!”
“不了,吉婶,我们已经吃过了,谢谢你的好意。”云晚妆婉拒道,吉婶看向没有冒起炊烟的房子,担心地上前,“你们都没有生火,能吃什么早饭,就不要跟吉婶客气了,快来吧,吉婶刚做好的。”
云晚妆等人早已辟谷,见吉婶如此热情,拒绝不了,只得跟着她走到她们屋中。桌边的两个小女孩捧着空碗,眼巴巴地望着桌上仅有的两碟小菜,见到三人的到来,小声地喊了句“晚妆姐姐”。
云晚妆接过吉婶强行塞过来的空碗,与祭荼、莫邪坐在了桌边,望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小菜,就见吉婶搓了搓手,抱着一罐管子过来,“我们小镇穷,自从龙王爷断了我们的鱼虾,我们每天能捕到的鱼屈指可数,他后来又断了我们的雨水,地里的庄稼收成就不再乐观,所以委屈你们了。”
“这里离海那么近,你们可以抬水去灌溉啊!”莫邪也接过吉婶塞来的碗,疑惑道。
“我们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海水灌溉的庄稼第二天都枯萎了,我们就没有再用海水灌溉,只能企盼龙王爷每年能多下几场雨了。于是每年的三月十五越发被重视,可这几年咱们镇里越来越穷,送的东西也没多少了。”
“你们做了什么错事,惹到龙王爷了?”祭荼突然问了一句,这一问,云晚妆和莫邪立即赞同地点点头,对,这件事她们怎么忘了问了?有因才有果,她们如今过得这么艰辛,一定是之前做了什么错事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年小镇上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吉婶给众人一边舀饭,一边回想。
云晚妆看着碗中的饭,与其说饭,不如说是汤,汤中的饭粒可以数清有多少颗,云晚妆抿了一口,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看着他们如此贫苦的生活,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捧着跟自己脸一样大的碗,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仿佛许久没有吃过的样子,她的嘴里有点酸,直酸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