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父母。”
良久,祭荼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南宫珏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手上一松,垂眸看向祭荼。云晚妆心里也一惊,想起她在祭荼的梦靥里看到的场景,神情一黯,也没有吭声,心里却止不住地替他感到难过。
他要对父母有多失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有父母。
云晚妆心里默默地重复着祭荼的这句话,嘴唇越咬越紧,手上却不敢加大力道,怕祭荼察觉出什么。她知道祭荼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怜悯他,所以即使她的手微微颤着,她也不敢吭声,害怕泄露出自己的情绪,更怕伤了祭荼的自尊心。
“你没有父母,那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南宫珏笑笑,不以为意地彻底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打量着祭荼,就见祭荼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个东西。
云晚妆见南宫珏往后退了几步,还以为他准备离开了,刚放下心来,低下头想要查看祭荼的伤势,就见南宫珏的手再次伸了过来,从她眼下探了过来,她一惊,想要后退,却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茯辛,身后无退路,南宫珏速度又快,她想要往旁边躲也来不及了,只得将祭荼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试图跟南宫珏讲理。
已经做好准备磨破嘴皮子的云晚妆正想说话,哪知看见南宫珏并未伤害祭荼,只是抓住了他脖子间的什么东西,这才放下心来,看过去,原来是祭荼脖子间的玉坠。
南宫珏将头探了下来,弓着身子,如瀑的长发从脖子间滑落,纷纷扬扬,他丝毫不在意,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玉坠,那玉坠在他的摩挲下,图案越发清晰,是一只微微蜷缩着的狐狸,看到这点,他眼中的光芒绽放一点点。
茯辛也微微垂了眸,看向那块玉坠,却见那玉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并没有放在心上,便将目光放回了云晚妆身上,看她一脸紧张的神色,想起那日在人界大火前,她跪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神里甚至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可她的心里,却完全没有自己,只一字一句道,大师兄,我愿以我之命,换祭荼一命。
想来是他输了罢?
茯辛眉头一动,看着恹恹地躺在云晚妆怀中的祭荼,刚刚有些浮动的眸色瞬间凌厉起来,不行,师妹怎么能和这种半人半妖的妖孽在一起,而他,更不可能输给他!
想来整个六界,谁不给他薄面?在仙界,他更是呼风唤雨、人人敬仰的茯辛帝君,这些年来,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么可能输给这个本该死在他手上的异界之子!
不可能。
不可以!
茯辛强制按下心头涌动的气息,这是几千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动怒,他看着云晚妆怀中的白狐,眼神晦暗不明。
“谁给你的这个玉坠?”南宫珏看着玉坠中的狐狸在他的摩挲下开始发出红光,眼角扬起笑容,看向祭荼。祭荼却闭上了眼,不知是受伤过重昏了过去,还是不想理会南宫珏。南宫珏正欲打醒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笑声。
“我说不止山有动静吧,还真有,你们两大人物在这里杵着干什么?”一青衣男子驾着一只四面兽缓缓过来,他没规没矩地坐在四面兽上,手摩挲着下巴,仿佛看好戏般看着他们,在看到云晚妆时,眼神一闪,高兴得从四面兽上跳了下来,走向云晚妆,“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我正说来昆仑找你呢。”
此人正是之前对云晚妆一见如故的青丘小王子,烛越上仙。
“烛越上仙。”云晚妆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上次一别后,居然会在这里见面,她对着烛越微微笑道,“烛越上仙这是要去哪里吗?”
“我就是四处游荡,见不止山这里有动静,过来瞧瞧。你们呢,在这里做什么?”烛越偏着头,看向对峙的三人一狐,有些疑惑,“这小狐狸怎么了,南宫珏,你又欺负别人了?”
“我欺负谁关你什么事。”南宫珏翻翻白眼,见祭荼一副打死都不想说的样子,知道现在怎么问都问不出个结果,便收回了手,背着手走到烛越身边,砸了咂嘴,“你怎么认识这孩子?”
“我认识她很奇怪吗?”
“青丘一向不与外界交好,独立一隅,你这个小王子虽然喜欢到处野,可也不是谁都会结交的。”
“喂喂喂,什么叫到处野,我这叫四处游历,你不知道就别乱说。再说了,我这怎么了,我这总比你整天招蜂引蝶的好多了吧?我们青丘现在都还有小狐狸为了你以泪洗面,我还没找你说理呢。”
南宫珏也回了烛越一个白眼,嗤笑道:“得了吧,就你,还说理。对了,你的美人妹妹……叫什么来着……对了对了,叫梵音帝姬,她为什么总是不出门,我想见她很久了。”
“阿音不喜欢到处走动,一直在青丘修炼呢。再说了,阿音早就和茯辛定了亲,你见了她也没用。南宫珏,你不会连仙界未来的天后都打上主意了吧,茯辛帝君可在这儿站着呢。”
“美人总是要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的嘛,早就听闻她是你们青丘的美人,我心痒很久了。”
“仙界未来的天后,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茯辛的声音不平不淡地响起,他听着烛越与南宫珏的对话,一直注意着云晚妆的表情,本以为她在听见梵音是他未来的天后时会难过会失望,结果她像没有听到一样,一直低头注意着怀中的祭荼,他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连烛越与南宫珏的话都不想参与进去。
而烛越早就习惯了茯辛的清冷模样,他虽与茯辛认识,也不过是因为妹妹梵音的缘故,见过几面,说上的话还不如与只见过一面的南宫珏说上的话多,所以他在一边和南宫珏斗着嘴,并不是有意冷落茯辛,也不是有意讨好南宫珏,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
“就算是你们仙界的天后,也不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嘛,你说长得丑不见人就算了,长得漂亮都不出来让大家见见,真是吊足了大家胃口。”南宫珏惋惜地摇了摇头,晃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玉笛,不经意地问向云晚妆:“你这孩子,低头想什么呢?”
“啊?”被南宫珏问道,云晚妆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看众人,见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祭荼受了伤,我……”
“放心吧,他那点伤,死不了。”南宫珏不在意地挥挥手,烛越见云晚妆一副心疼的样子,以为这白狐是她喜爱的宠物,蹙了蹙眉,走到云晚妆身边,将手伸在祭荼头顶探了探,一股仙气立即涌入祭荼体内。
云晚妆感受到怀中的祭荼气息渐渐平稳,她喜上眉梢,看向烛越,“谢谢烛越上仙。”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们都这么熟了,这点小忙不用放在心上。”烛越挥挥手,看向茯辛,见他今日神容有些怪异,询问道:“茯辛帝君,你怎么了?”
茯辛摇摇头,还在为刚刚云晚妆的不在意而感到气闷,他敛了敛神色,知道眼前之人是他即将过门的夫人的哥哥,正欲说话,就听南宫珏抢话道:“该不是刚刚和我动了手,受了伤吧?哎,怪我这狐狸出手没个轻重,瞧把茯辛帝君伤得,脸色还真不太好啊,要不你回去休息休息,免得支撑不了?”
茯辛看了南宫珏一眼,看到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这狐狸出手没个轻重无所谓,反正一点花拳绣腿也伤不了我,倒是嘴上没个轻重,迟早死在你这张嘴上。”
“难得啊,南宫珏,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第一次看见咱们仙界德高望重的茯辛帝君说话这么不留情。”烛越重重地拍了拍南宫珏的肩膀,一脸的兴趣,“快说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这个嘛……”南宫珏眼珠子转转,朝烛越勾了勾手,烛越果然听话地附耳在南宫珏嘴边,听见南宫珏轻声道:“我不过就是在他眼前对那孩子动了点心思,他就变了脸色。你啊,要不跟你的美人妹妹说说,让她别嫁给茯辛,跟了我得了,至少,我现在可是洁身自好啊。”
“你洁身自好,呵,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烛越听罢,冷笑一声,朝南宫珏看了一眼,再朝茯辛看去。果不其然,茯辛此刻,正垂眸想着事情,余光却时不时地瞥向云晚妆,眼底神色不清。
“可不是嘛,你那美人妹妹若是跟了我,她要是变心了,只管离开就是,我绝不拦着。可是你看眼前那位,明明心思都在别人身上,你那美人妹妹若是嫁过去,铁定要受委屈的,到时候还不能抽身就走。虽然你们现任天君是不会允许那孩子嫁给茯辛的,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我看茯辛那神色啊,迟早有一天会将那孩子娶过门。”南宫珏站在烛越身边,对他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