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带着一众女眷踏进大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德武帝面无表情的坐在大殿中央,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森德润低着头坐在位子上,手里的酒杯像是定住了一般举着,不喝也不放下。
只有司逸祯面色如常,甚至十分悠闲的抚着膝盖上的玉如意。见众人进来还冲秦萧晗的方向跑了一个媚眼,换来一个白眼之后依旧笑着抿了一口酒。皇后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的表情,迈进大殿之后匆匆走到德武帝跟前行了一礼。
皇后同德武帝是少年夫妻,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更愧于皇后无子。多年来对皇后一直相敬如宾甚至感情不减当年。见妻子脸上如此悲伤的表情德武帝可是心疼坏了,急忙走下台阶亲自扶起皇后。
嘴上还安慰着“莫急,一切有朕呢。你身子不好,快坐下吧。”对于皇帝难得的柔情皇后十分受用,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将手塞进皇帝的掌心。帝后二人纷纷落座,地下的人又重新行了大礼这才算完。
梁氏从一进门目光便落到了大殿中央那个身影上,虽然衣裳换过了头上却还是出门时自己亲手戴上的簪子,离开时还眉飞色舞的孩子此刻安安静静的跪在大殿中央,连姿势都不曾改变。梁氏心里一揪,想要上前又顾忌坐在上位的帝后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秦萧晗站在队伍中间仔细打量着德武帝,眉宇间与司逸祯有两分相似,只是身上的煞气更重些。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秦萧晗同德武帝的距离足足十尺有余,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冰冷的气息,连毛孔都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皇后趴在德武帝耳边将来龙去脉又叙述了一遍,德武帝挑了挑眉,怎么同涅瑶五王子的说辞不一样?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德武帝清了清嗓子一指跪在地上的秦映晗“你将事情的过程详细叙述一遍。”
见德武帝指自己跪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秦映晗愣愣的抬头,被德武帝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像想起什么一般突然癫狂起来“皇上明鉴!我本来在御花园参加游戏,日头大了带路的宫女说御花园角落的长亭里有厢房,不如休息一下再走。进入厢房之后宫女离开去打水,这贼人便自己进来了!”
森德润见秦映晗如此不识好歹有些恼怒,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安慰自己。这个疯女人的父亲是戍守涅瑶边界的将军,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弃她于不顾。秦萧晗那边已经没太大胜算,若是此时放弃了这个疯女人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森德润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德武帝行了一礼“启禀天启皇帝,此事是本王子不好,这次来天启本王子便是为了求亲之事。求取的便是这位秦小姐,是我心急,易王带我去御花园偶然见到秦小姐我便动了见上一面的心思,未曾想秦小姐家教如此厉害,唐突了美人是在下的错,还望天启皇帝看在本王子一片痴情的份上放了秦小姐吧!”
森德润这一番话说到了梁氏的心里,梁氏站在队伍里见这涅瑶五王子如此识相,并且尽心尽力的维护自己的女儿一时也有些心动,心里祈祷着女儿不要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到这个地步还是可以挽回的。
秦萧晗光看表情就知道梁氏心中所想,可惜她这个当母亲的实在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或者说在祠堂的这段日子让秦映晗早就变得不如从前一般。以前的秦映晗虽然跋扈,但是总还是有些分寸的,因为她有顾忌,顾忌自己秦家嫡女的身份,顾忌着西北将军府的脸面,顾忌着梁氏的想法。
只是经过祠堂那么一遭让秦映晗意识到秦家的家主换人了,自己嫡女的身份早就没了用处,哪怕是用秦老爷子的牌位所胁迫都不会有人向她屈服。远在边疆的父亲帮不上自己,近在咫尺的母亲也帮不上自己。深深的绝望令这个还未懂事便学会了跋扈的少女开始迷茫,最会脑子里除了仇恨都不做他想。当然,这个仇恨的根源就是秦萧晗。
森德润的话音刚落秦映晗便冷笑着站了起来,用愤恨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当看到秦萧晗的那一刻便笑了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端的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怕失去你的易王对不对?秦萧晗,庶女永远是庶女,哪怕是引我入局,易王的婚约也是我秦映晗的!”
见到已经有些疯癫的秦映晗众人都皱了眉,秦萧晗则是嘴角越来越高,自己这个嫡妹还真是乖巧,就这么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不落的朝前走,哪怕有人帮衬都不离开。司逸祯见秦萧晗笑的开心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想到秦映晗提到婚约和庶女……难道这个丫头已经疯到冒认婚约了不成?
森德润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哪怕对方父亲是掌握着涅瑶边疆的大将,自己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都拉不回这个蠢货,实在该思考一下和亲的必要了。梁氏此刻恨不得跑过去将女儿的嘴缝上,可是帝后都在,她不能动,若是轻举妄动便多了掩盖之嫌。
“我都不知道小叔与这秦小姐定下了婚约?怪不得小叔这么多年都不肯议亲,原来是在等秦小姐长大呢!”皇后的一番话彻底把秦映晗的阴谋揭了个干净,秦映晗跪在地上时大脑一片混乱,早就不在乎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了,只要能为秦萧晗添堵就行。左右自己的名节已坏,拿着婚书赌上一赌,赢了便是易王妃,输了皇帝也要顾忌自己远在边疆的父亲才是。
想到此处秦映晗的眼神更坚定了,站直身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望向秦萧晗的方向。谁知秦萧晗没什么反应,缩在后面的上官婉儿可是不干了,立刻冲了出来一巴掌扇到了秦映晗的脸上“你这个小贱蹄子!逸哥哥怎是你这种人能攀得上的!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上官婉儿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映晗便被掀翻在地,脸上的抓痕还淌着血。领口和头发也散开,首饰散了一地。梁氏最先反应过来冲了上去,奈何上官婉儿身后是左相,不敢打不敢骂,只能抱着女儿不撒手。打疯了的女人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连着梁氏也一块遭了殃。
皇后指挥宫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打作一团的人拉开,上官婉儿除了头发有些乱以外没什么事,梁氏母女可遭了殃,秦映晗脑袋本就受了伤,倒地的时候又重重的磕了一下,脸上三道血痕渗着血渍,此刻已经有些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不远处的地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小卷轴,司逸祯见着眼熟,走上前拿起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德武帝摇了摇手里的卷轴“皇兄可还记得此物?”
见司逸祯一脸狡黠的笑容又想到刚刚秦映晗提的赐婚德武帝心中也有了数。“可是当年我教你写的那份东西?”司逸祯点了点头将卷轴收进袖子里扫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梁氏和已经昏迷的秦萧晗淡淡的开口“当年本王年幼,一时新鲜写下这份东西,这上面赐婚的所指何人你该心里清楚。真的以为拿这么一份东西胁迫本王和皇上有用吗?”
梁氏见司逸祯话说的如此重顿时害怕了起来,连忙跪好对着司逸祯连磕三个头“皇上恕罪,王爷恕罪。映儿从小伤了头脾气乖张了些,那卷轴上写的又是嫡女,映儿便以为是给她的。臣妇一直将这东西收在屋子里,不知怎的被女儿拿了出来。臣妇知道这东西不是我们的,很谈威胁皇上和王爷。请皇上和王爷明鉴啊!”
“那敢问伯娘,映儿妹妹小字是什么?”秦萧晗见闹得差不多便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少女一身蓝色纱衣,身上坠着简单地首饰。脸上挂着柔柔笑意,一颦一笑都如画中走出来一般。德武帝一时失神,嘴里呢喃着“溪儿……”
皇后见势不妙抓着德武帝的手掐了一把虎口,手上一痛德武帝突然回神。此刻秦萧晗的目光投到了德武帝的身上,上前两步缓缓下拜“民女秦萧晗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德武帝将思绪收回,目光在秦萧晗的脸上扫视了两圈点了点头,一抬手“免礼,你便是那个秦家的长女?秦敏衡的女儿?”
“回皇上,家父正是秦敏衡。”少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如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德武帝努力控制自己将目光从秦萧晗的脸上收回来,想起少女刚才的话微微皱眉“你为何问你伯娘秦映晗的小字?”
秦萧晗神色未变,转身看向地上的梁氏“那婚书的事民女曾听徐伯伯提过,王爷当年离开的匆忙,我与映儿妹妹还未取名,圣旨上写的便是小字。既然妹妹见到嫡女两字便认为那婚书是自己的,想必映儿妹妹的小子也同婚书上一样了?”
梁氏一时语塞,虽然小字这东西补上族谱,胡诌一个都可以。只是徐枢那个老东西在秦家多年,若是自己承认女儿的小字同婚书上一样必然当场便被戳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