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云笙反驳,沈亦然哪里还敢再争执下去,反正他心里知道就好。
季云笙杏眸瞪了他一眼之后,也是站累了,刚巧沈亦然又说一句,“坐着吧,屋子里没人伺候,我又不能动弹,不能给你倒茶,只能怠慢委屈你了,你若是想喝茶,我让林佑或者笑笑过来。”
他话里完全没有要让眼前的人出去被家人招待的意思,这满心满念都是眼前的姑娘,他又怎么舍得让别人看了去呢?
“不用了,我不口渴,若真渴了,我还是可以自己倒的,我也不是没有手。”季云笙说道。
她的视线落在沈亦然的后背上,虽然盖了被子,但是还是能从沈亦然脸上的神色隐约看出这伤口伤的深,伤的疼。
“疼吗?”她问道,声音轻轻缓缓,语气看似随意一问,但是眼神却是紧张的。
沈亦然知晓她问的是伤口,笑着摇头,“还行,不是很疼了,薛辰的药有很大的疗效,再深的伤口,也会很快复原的。”
他说的简单,但是个中滋味,却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季云笙也不戳穿他,反正这男人就是这样,打落牙齿只会和血往里吞,如果不扒开他的心看,你无法想像,他究竟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罢了,不愿意说,她倒也不勉强。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趴,说完这话题,各自无言,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冷凝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四目对视,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季云笙说到底是比这皮糙肉厚的沈亦然脸皮薄,被他紧盯着还是有些不适,干咳两声,连忙挪开了眼。
“你渴吗?”季云笙问道,起身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去。
沈亦然看着那纤瘦的身子藏在斗篷下,素雅的着装下,却又觉得精致。
他本想张嘴说不渴的,因为之前林佑已经伺候过他喝水,因为躺着,他平日也不会喝太多水,免得上茅房还辛苦。
这会看这小身子一副要伺候他的模样,他心中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唔……是有些口渴了,挺久没喝水了,只是,你要伺候我喝?”
因为季云笙背对着沈亦然,根本瞧不见他眼底里闪过的戏弄。
而不等季云笙说话的时候,沈亦然又说道:“不如,让林佑进来伺候吧,这样可能会方便一些,毕竟……”
他的话也不说尽,带着一丝让人猜想的意味。
当然,他根本就不想林佑进来伺候,只是尽量说的可怜点,委婉点,若是这小姑娘晓得他的良苦用心,心疼他的话,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喂他喝水了。
而季云笙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的确动过让林佑进来伺候的心思,可想到林佑进来,自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再说,她连他身子都瞧过,也给他处理过两次伤口,给他倒杯水,伺候他喝下,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所以,她直接答道:“不用喊人了。”
她说着,倒了一杯水,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看着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的炭烧的太旺了,还是自己羞红的,沈亦然只觉得好看的紧。
“来,喝水吧。”季云笙把杯子递了过去,寻思他另一只手臂也没事,只要轻些,喝点水应该没什么大碍,这不比往后拉扯被子。
可沈亦然这是拿定主意要她伺候了,所以见水杯递了上来,完全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他道:“我这手一拉扯,手又得疼了,你喂我喝吧,汤匙放在桌子上。”
季云笙一愣,想到桌子上的确有那么一个汤匙,她刚开始还以为是伺候喝药没有把汤匙拿出去,没成想,原来是伺候喝水的。
想到他拉扯被子也难受的紧,季云笙心瞬间又软了下来,转身去把汤匙拿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季云笙一手拿杯子,一手拿汤匙,小心翼翼的喂着沈亦然喝水。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喂过人,比如温齐,比如小时候生病的温宇,她不知道伺候了多少,可现在,当回了太傅府的金贵大小姐,重新伺候起人,她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连着两杯水喂完,季云笙觉得自己好像打了一场硬仗,全身的骨头都在紧绷。
等到把杯子汤匙放下,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怕自己耽搁太久,季云笙也没好再继续流在沈家,起身就要告辞。
“你要走了?”看着季云笙准备走,沈亦然整个人马上紧张起来,动作迅速的就要从被子里头爬出来。
他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又拉扯了伤口,半个身子从被子里头探了出来,机会要准备下床了。
看着他一边低呼难受,一边却执拗要起身,季云笙连忙又上前,紧张问道,“你干什么?别乱动,好好躺着!”
许是她声音过于严肃,沈亦然挣扎半晌,最后听话的趴回床上,只是看着季云笙的眼神,总是那么的不舍。
“你现在要走了?”沈亦然问道,声音满满的舍不得你走!
看他这样,季云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说道:“我出来已经够久了,再不回去,我爹会担心的,你好好休息,等我得了空,再来看你吧!”
这前头一句是真的,后一句,参杂太多安慰,毕竟,这样不顾避忌出来一次已经是顶天的了,再出来,万一让人知道,就不只是毁自己名声那么简单。
现在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刺客主谋一天没找到,朝堂之上,就没人敢安心,一天之内,两个皇子被刺杀,任谁也放不下心。
而沈亦然现在虽然救四皇子有功,但是沈亦然毕竟是被三皇子委派在狩猎场上保护的守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沈亦然也难辞其咎,所以,他虽然没有直接被皇上责罚,但是这事情,也还是没完的,季云笙怕自己来的频繁,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候,就会扯出一些不该有的事情来。
季云笙都能想到这点,沈亦然自然也清楚,她今日能前来看他,他已经很高兴了,哪里敢指望她再来看,就怕她被人抓了把柄,到时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现在,人都来了,就恨不得多看几眼。
可他也知道,再待下去对谁都不好。
末了,沈亦然也只有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时候小心些,这段日子,尽量别出来,京城不太平。”
“我知道了,放心吧!你也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再乱动了,听大夫的话,身子才好的快。”
“好。”
季云笙点头,转身便要走。
正这时,身后又传来沈亦然的声音,只听他说道:“那个……”
听到声音,季云笙连忙回头,“什么?”
季云笙目光与之对视,一脸疑惑,少女的面容,在窗户折射进来的光,打出了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让女子变的更加的动人,却也更加的不真实。
看着她这个样子,沈亦然想了想,才张嘴,“太傅门下一位姓温的公子,你别和他走的太近。”
“你怎么会这么说?”季云笙惊讶道。
难道沈亦然真的也发现温齐不妥吗?
不过,沈亦然对她的担忧,倒是多余的,重活一世,她若还能被温齐蒙蔽,那她还不如早些投胎去的好。
沈亦然笑着摇头,“没什么,你离他远点便是,听我的话,准没错的。”
“嗯,好。”
等季云笙走了出去,沈亦然这才叹了一口气,嘴角带着笑意,略显满足。
这京城的刺客风浪,在整个朝堂之上,刮了几天。
阴沉的气息飘在每个府邸里,每个朝堂上的官员,每天都提着脑袋做人,生怕被高位上的陛下责罚一通。
最后,在四天后,终于是找到了线索,顺腾摸瓜,终于是抓住了几个主谋,是当年支持前太子的余孽,这些人被揪了出来,放在午门斩杀,这才算是平静下来。
只是,答案是否真是这样,恐怕,就难说了。
季尧身为太傅,这前太子余党,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事情,也算尘埃落幕了,事情是否是这样,他都不愿意深猜,因为他知道,越往深了查,只会发现,这答案比想象中的惊人。
于是,一扫之前阴霾的太傅府,倒是比前几日要来的喜悦许多。
…
寒风凛冽,随着一场小雪的到来,十一月也来了,季云笙的生辰也快到了。
这天,早晨刚下了一场小雪,窗户外头的景色被白雪覆盖,当真天地银装素裹,只剩一色。
季云笙趴在窗户处,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暖和和的,连翘怕她冷了,还给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
许是坐久了有些热,这会她正打开窗户吹着凉风,看着外头的景色。
季云笙的云笙院是经过仔细打造的,听说这院子在皇帝赐下之后,季尧便让工匠精心打造,成为季云笙的寝院,所以每一处,都细致到极致,只为彰显心中对大女儿的宠爱。
本来,若是季尧这举动落在其他宅院里头,怕是要引的府里子女争风吃醋,但是可能因为丽夫人本就是先夫人的丫鬟,又因季芝芝从不计较这些得失,所以就算自家姐姐的院子再好看,季芝芝也从不妒忌。
只是,她倒是不妒忌了,却没有想到,身边一直伺候着的李嬷嬷心中不忿,近年来,没少做那挑拨离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