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起了监察督促百官之责，所以弹劾百官是他的职责之一，不过一般情况，王大人都是一个个慢慢弹劾，而大多数，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皇上看上一两眼，便放在一边，把一些想处理的交给其他人去处理，而大多数都不会去处理。

朝堂之上，关系盘根错节，不管是谁，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一般百官身上的小事情被弹劾，皇上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有在遇到铁证的时候，比如当初为尚书的林侍郎那种，儿子管教不严，还有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之事，证据确凿，皇上只能处理一二，否则无法安抚百官安抚民心。

这朝廷里头，一些小官小吏不敢做什么多大的错事，就算做了，也轮不到皇上处理，但是身为高位权臣，这些人都是老油条，做的事情，大多数都会除去手尾，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抓到了也有替死鬼。

这般一来，这些人都隐藏的很好，动也动不了。

可突然一夜之间，这些人的祸事都暴露出来，而且个个证据确凿的，这让人不免怀疑，究竟是谁那么能耐，居然发现那么多的证据？

王得全自然不相信御史王大人有这本事，他手上权力有限，再怎么能耐，这些被弹劾的大人上头，还有更厉害的人，王振根本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你也不知道？”永贞帝斜睨了王得全一眼，冷笑说道。

王得全恭敬不敢疏忽，“奴才不知。”

永贞帝冷冷笑了笑，并没有再询问。

他喝了一口参茶，感觉腹中舒服多了，才道，“乱一乱也好，让他们知道，这大历，不是他们的天下，朕还没死呢。”

王得全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别看永贞帝脸色不大好，但是他对这事情是乐见其成。

大历人才济济，反正每个职位都有人能够顶上去，完全不必担心会没有人能够胜任。

他早就想给这朝堂洗牌一二，只是他虽然为一国之主，但是毕竟在宫里，这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他就算号令下去好好彻查，也怕派下去的人是哪个党的手下。

所以，这样突然出来一个人，直接帮他揪出一些他早就看不顺的蛀米虫，也未尝不是好事。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府内悠闲赏花喝茶。

九月菊花开，到处弥漫着一阵阵秋菊香味。

“尝尝这野菊泡的降火茶，加了冰糖，味道不错。”凛王目光落在端着茶盏走近的内侍，笑着对面前的人说道。

只见茶盏放下，杯盏之内，飘着黄色的野秋菊，菊的清香从杯盏之内轻轻的飘散出来，香满整个院子。

沈亦然笑着道了声谢，这才端起茶盏品尝一二。

暖暖的茶香入口，清香扑来，味道香甜，喝完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这茶，的确不错。”

凛王笑着点头，“喜欢便喝多点，等会你出门的时候，我让人给你装上一些，这些秋菊，都是本王自己上山采摘，让人精心晒制。”

沈亦然倒是没有拒绝，恭敬的倒了声谢，随后放下茶盏之后，才看向身后站在的赵棋。

只见赵棋捧上一个匣子，打开之后，里头装着一沓纸。

“王爷，这些都是调查出来的结果，你且看看，看看我们到时候需要拔出哪个钉子？”

凛王扫了一眼，随后指着一张纸上的人名，“就这个吧！”

“京城陈家？”

凛王点头，“他们是左相妻族的旁支，扫了他们，便会牵动左相。”

沈亦然见状，看了凛王一眼，随后点头。

“好，就陈家。”

“现在我们出手之后，他们都蠢蠢欲动了，太子不停的举报昊王手下的人，昊王也没客气，就连本王的皇叔，也开始乱了。”

凛王突然觉得他们很是搞笑，不过几个关系不大的人，也足以让他们慌了神，不过这样也好，能让他更快的根除他需要根除的人。

“有句话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虽然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但是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会慌乱，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也当初他为什么提倡从小人物开始抓起。

说起来，这些被御史王振弹劾的人，官位都算不得多高，有些不过七品八品的小官，只有那么一两个是六品官。

虽然是小官，甚至是不起眼的小官，但是这些人都效忠谁，却是很明显的，而且，别看有些官小，有时候却起到重要的作用。

而动他们，一则不会那么快动摇几方势力的主要根基，却能让他们慌乱起来，等他们慌乱之后，就开始狗咬狗，那时候才是大戏的开始。

“嗯，你说的很对，靖文，这事情，我多亏了有你，等十二月你大婚，本王一定送上一份重要大礼给你。”凛王笑了起来，温润的笑容里，却藏了无奈。

沈亦然与凛王认识多年了，看的出她笑容里头的无奈。

没有人愿意做这等残害兄弟的事情，但是凛王没有办法，高墙之内，太多尔虞我诈，你不争不代表你能安然无恙。

太子无能，过于自打，一切听信方左相，就算他登基也不过是皇族傀儡，到时候大历只会毁在他手里。

昊王过于残暴，若他当政，恐怕其他兄弟都无法保下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残忍！

沈亦然见他这般，宽慰道：“王爷放心，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至于属下的大婚的大礼，王爷送什么对属下来说，都是好的。”

“你这话说的违心了，谁不知道你爱钱如命，赚取那么多钱，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沈亦然被揶揄了一句，直接笑答道：“属下为了娶媳妇，下聘可要不少聘礼。”

想到自己当初花了十几车的聘礼前往季家，可谓真是风光。

说着，沈亦然又提了一嘴，“王爷的王妃，也该提上日程了。”

因为自己有了媳妇，所以知道有一个在家里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人是多么的重要。

他与凛王是知己是好友，他也希望好友能过的好，两人年纪相当，要娶亲，也是时候了。

凛王闻声，笑容一滞，随后换上坐姿，带着轻松的笑问道：“靖文，我发现你现在有当媒婆的倾向，我的事情，你都开始操心了。”

沈亦然笑了笑，答道：“王爷，娶亲是件特别好的事情，有个媳妇，每天家里有记挂着的人，多好？”

凛王笑着摇头，并没有把他这些话放在心上。

“王爷现在体会不了，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等你喜欢一个姑娘之后，你一定会想成亲的。”

凛王并没有把沈亦然的话放心里，反倒觉得现在娶妃是一件累赘的事情，他现在还有大事未完，根本无心儿女之情。

只是……

宫里的父皇，不一定能让他等的太久，王妃一直没有定下人选，他一次次的推脱，可也推脱不了多久，还有几个月又是年了，恐怕很快就要旧事重提了。

想到这里，凛王倒是有些头大。

而他不知道，在沈亦然这番话，在后来，他发现，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真的俘获了他的心，让他为之倾倒，忘乎所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两人说了一会，沈亦然也没再多逗留。

这厢沈亦然从暗门离开凛王府，而远在另一边的太子府，倒是有些慌乱了。

太子召来了方左相，方左相身边还带了林之堂，两人恭敬的由人请进了太子府，准备商讨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你说，这事情可是昊王做的？”太子看着方左相，问道。

昊王身后有皇后，还有镇国公府，现在他取的又是内阁大学士的千金孟然。

昊王与太子向来不对付，在方左相看来，昊王也有可能是始作俑者，毕竟御史刚开始弹劾的人，是他们的人。

昊王一直和太子关系不好，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而晋王府，也是开始关心自己的人为何会被弹劾展开了讨论。

在晋王看来，他的人被弹劾，有两个可能，他的侄子昊王，还有就是明王。

一番想来，晋王气恼不已，直接开始找寻昊王和明王党派的证据，将证据匿名交给王振，然后由王振弹劾。

四皇子被弹劾，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太子，于是乎，一个气愤，直接找寻证据，忐忑太子一党。

这朝堂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知道是谁弹劾了自己的人，反正就这么互相弹劾来弹劾去，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对方好过。

这场闹剧一直闹到了十二月才缓缓平息。

*

此前，在十一月初八这天，沈家从昨夜便开始忙碌起来。

子时刚说，睡梦中的昭雪灵便感觉腹中一阵绞痛。

她身旁躺着丈夫沈衡，感觉到异样，她连忙推了推身边的人。

“阿衡……阿衡……”

本来妻子怀孕之后，在许多家族里头，一般夫妻是要分房而睡，毕竟怀孕后的妻子无法伺候丈夫。

可在沈家，从过世的沈父便是一个宠妻如命的人，当初沈夫人怀三个孩子，夫妻都不曾分房睡，即便上头公婆有些不喜，都被沈父压了下来。

这也是因为沈父的疼爱，沈夫人才会在丈夫去世之后，独自一人将三个孩子拉扯大，还把他们教育的那么好。

睡梦中，沈衡听到了妻子的喊叫声，嚯的睁开眼睛。

“灵儿，你怎么样了？”

“我……我怕是要生了！”昭雪灵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的疼痛传来。

沈衡闻声，吓的连忙坐起：“灵儿，你不要怕，你不要怕……”

沈衡说着，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因为屋子昏暗，连撞了不少东西，屋子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