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夜深了,瓢城里这家小小的,也是唯一的孙字赌坊人最多的时候到了。
可能是因为景国的这位皇帝陛下可能是经常输掉赌局,所以不喜欢与人博弈,以至于全国的大小赌坊,白天时候人都少的很,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人满为患。
贾大牙按照席远修的要求,在看到那个一晚上赢他十三两银子的人再来赌坊的时候,去叫他,之前在杏花楼就确定了此事的席远修现在还算是对今夜有些盼头。
当然交代给贾大牙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席远修他们在盐场没有跟住的车队,席远修也把此事交给了贾大牙,让他一并给注意一下。
在跟席远修讨论完信后的刘骁没有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席远修不够信任他,就连整个赤潮的联络线都没全部告诉他,因为那只灰色的鸽子太过于突兀了!
那个女人是谁他也不知道,现在只是知道叫“秋怜”,看样子好像是个京城里的富家小姐,当然还有送往金帐汗国的信,在那个地方他也有女人缘吗?
他觉得有点失望,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比不上几个女人,还有那近似于面瘫的徐来。
但是在席远修的连哄带骗之下,他很快心情又没有那么差了,因为今晚席远修要带着他跟边英去赌场,他花钱,总归不用自己花钱就是开心的!
席远修不觉得自己是整个景国最聪明的人,因为很多事情他都掌控不了,虽然在京中的时候,很多大人们都那么说。
就比如今晚的赌场,他自从那日郝大娘来衙门问狗病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去,不知今晚是输是赢,当然这也不重要,他只是想看看那人,但是输钱的话,总归是心疼的!
现在在他看来其实皇帝陛下没有那么糊涂,那位陛下从来都不会去赌,因为不赌你就不会输,所以不输的话,才是真正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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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英站在写着“孙字”的招牌下面,有些局促的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些地方,好像献王殿下也不是很喜欢!”
席远修盯着他的脸,认真的说:“所以那天夜里我说他跟咱们的皇帝陛下像,不仅仅是耐心!”
席远修一手掀开帘子,径直走进去,另外二人随后,在这叫喊声,骂娘声混杂的地方,席远修凭借着一点也藏不住的牙齿找到了该去的桌子。
这个桌上除了那几名名看场的壮汉,其他围观的人,并没有发现又挤过来了三个人,因为桌上的赌局实在是吸引人。
站在长桌最南边的人席远修很熟悉,这家赌坊的老板,虽然长得有些憨厚,可是做人一点都不憨厚,平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能让你很快想到邻居家的伯伯。
不过席远修知道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因为当一个赌徒越是心虚的时候,越会表现的更加平常,还有可能会更加的放肆!
“兄弟,这把可是不能让着你了,你在我场子可是银子面子都赚够了!”老孙的眼睛好像是为了更好看清对方的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表情也从笑眯眯变成了笑哈哈。
不过对面的人头上戴着斗笠,还有一层薄纱隔着脸,看不清五官,也分不出男女,老孙再怎么看也是看不清的,不过并不影响他的表情。
戴斗笠那人,用手把骰盅打开了一条缝,隔着面纱,似乎是看清了里面骰子的大小,搓着自己有些纤细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又在桌上推了五十两银子,加注!
此时的老孙汗滴在了桌子上,不过因为蜡烛照耀出的灯光有些暗,并没有人发现。
他知道自己已经顶不住了,因为不管是谁来摇桌上那个骰盅,只要这个人一加注,就一定会赢,就跟景国从没有大败过一样,好像天平总向这一边倾斜。
在经过确认两人都没有再加价的时候,赌坊的伙计在跟老孙对完眼神之后,开始摇骰子,左右晃了十几下后,把骰盅稳稳地拍在桌上。
“双方买定离手,开,一三五,小,这位公子又赢了!”赌坊的伙计也不敢相信,他说话的嘴里都打着颤,因为此人从上桌到现在,还没有输过一把,哪怕是他这把已经做了手脚,用的灌有汞的骰子,可一掀开来,还是这人赢,没道理!
老孙看着桌上骰盅里的骰子,一掌拍在桌子上,就连那骰子都好像是被这下子给吓到了,滚到了桌子底下,他看着桌子对面的人,恼怒地说道:“你小子出老千!”
席远修问询贾大牙怎么回事,他只看了这一把,他没有看出来这戴着斗笠的人有什么问题。
而贾大牙跟刘骁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因为那日刘骁与贾大牙的情形与这无异,只是在不停的往桌上放银子,到后来已经成了那斗笠人一人,与全赌坊的人在赌。
“你这老板可真有意思,自己动了手脚,说我出老千,要不请在座各位看看这骰子,你可敢?”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只能证明这个人很年轻,可惜,还是听不出来是男是女,就像在座的人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最起码对席远修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在他已经开始计划回京救父的时候,他不想有太多人的来这座城里,不管是京城里的,还是江湖客,这都对他很不利。
他怕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无论是当年陷害自己父亲的人,还是皇帝陛下的蜃楼,这对他来说都是现在所不能承担的后果!
老孙被问到的时候有点不敢看众人,大家都是常来这玩的老客,他也从来没有对这些人用过水银骰,但是如果现在那三颗被发现的话,就算他以前没有用过,也是用过了。
他不敢,因为他这辈子的心血都在这个赌坊里,被揭穿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
席远修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个骰子不同的,因为他也爱赌,虽然赌场里很吵,但是落地的声音还是被他听到了,因为席远修实在是细致入微!
他决定帮老孙,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戴着斗笠的那个人,他更讨厌,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没见过就很陌生,陌生就代表不了解,而现在的瓢城里,不能出现他不了解的人!
席远修拿起桌上的那颗骰子,又蹲下去捡起地上那两颗,拿在手里颠着,然后走到这条长桌中间:“本官为孙老板证明,骰子是没有问题的!”
“这不是小席大人,小席大人也来了!”
“这席大人也是老手了,断然是没有问题!”
“既然席大人说老孙没有问题,那就是这小子有问题!”
围观的人一时间话多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相信席远修,他们更相信自己没有在这家赌坊里被骗过,就算是有,也是没有,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傻。
戴斗笠的人忽然一下笑了起来,声音很清脆,像是嘴里嚼着梁州特产的泡椒竹笋的声音。
然后也像席远修一般拿起几颗骰子,在手里把玩着,说道:“想不到向来公允的席大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据我所知,您以前可不是这种人!”
边英与刘骁二人表情微怔,看来此人是知道席远修过去的,那就证明是旧人。
刘骁听完这话在回想着他接手的那些信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而边英已经是来到了席远修的一旁,他觉得戴斗笠这个人不是朋友,因为席远修的表情太过于正常,所以就是很不正常。
席远修也在尽力保持镇定,旧人不一定是旧友,也可能是是旧敌,他现在觉得今晚已经进了局,因为贾大牙不见了!
一边的老孙看样子并不知道他们四人在这有别的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的赌坊保下来就够了,很识趣的把围观的人都哄散了。
然后对着席远修抱了抱拳,表示了感谢,从他手里把那三颗骰子拿了回来,然后就去看其他桌的客人了,当然走之前也没有忘了摔了下凳子唬一唬戴斗笠那人,似乎是在警告他这是在自己的场子,别乱来。
在人群散去后,席远修与那人对视,沉默了许久后,戴斗笠的人先开口了。
“有人托我给大人您带个话!”
席远修不认为他现在跟哪位关系会很好,所以他看着像迷雾一样的面纱,问道:“既然阁下知道我,那就是受旧人之托,只是不知旧人在哪?”
斗笠人拂了拂绣着云朵衣袖回道:“既然是旧人,那自然是在京城里!”
席远修疑惑地问:“那不知阁下给我带的什么话?”
斗笠人竟是略显恭敬的回道:“京里的那位希望您留在这,那也不要去!”
席远修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阁下可否告知在下,京里的那位说过需要多长时间?”
斗笠人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回复他说:“他说这辈子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