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远修推门而出的时候,徐来眼神还是紧盯着薛路平等人,神情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席远修看着那一支高举在扬州府衙墙外的银灰旗帜,还有那隔着老远还响彻云霄的脚步声,他知道不用顺着自己早些研究好的狗洞爬出去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支印着白虎图案的旗帜,尤其是那扬州军的那名将领,竟是一路小跑,往扬州府衙正门赶去。
汪世昌则是把手里的大刀交给阿曲,自己一瘸一拐的与阿曲退到人群外,看了看四周,挑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一直注视着那随风摆动的旗子。
薛路平也不似刚才那般嚣张跋扈,他与肖烨两人也紧跟着先前那名将领的脚步,往前厅奔去。
不过这二人还没走上两步,只见一只黑影,重重的砸在了二人脚下。
正是刚才跑去前院的那名将领。
一个浑厚有力,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从前院传了过来,而且愈发的清晰。
“谁让扬州军擅自来到这扬州城的?”
“阿平,是你吗?”
说话之人,逐渐入了众人眼中,此人身着长袍颜色,与那飘荡的旗帜一样,皆为银灰色。
伟岸的身躯,似乎将那天上的太阳都遮住了。
再看此人面貌,除了能在他眼角的那一丝皱纹看出大概年纪,不然一定会把此人当成刚加冠的少年。
而此人后面,跟着得正是多日未曾露面的太子,他像是服侍老师的学生,手里拿着一块手帕,随时准备递给此人。
薛路平见此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又见到了刚那名将领的下场,连忙上前行礼说道:“下官扬州知府薛路平,参见侯爷!”
周围人也紧跟着薛路平的动作,齐声附和道,参见侯爷!
皑皑雪山骨,忠勇安定侯!
一战封侯,退隐江南,可那些想要追随这位侯爷的人,却是数不胜数。
连景国这些文人墨客都想随着这位侯爷上阵厮杀,这安定侯在景国的声望地位,可见一斑。
“诸位无需多礼,薛大人,本侯想知道你这扬州府衙是要喜迁新居了吗?”
安定侯目光逼人的看着薛路平说道。
薛路平低着头说道:“下官并无此意。”
“若是你没有此意,那这些扬州军里的士兵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是来给你这扬州知府,打扫庭院的吧?”
刚才被弄得有些灰头土面的扬州军士兵,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众人看了看薛路平,又相互看了周围人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薛路平用手指着牢门前的几人,义正言辞地说道:“下官是因要缉拿这些盐贩头目,才会去请扬州军方协助于我,并没有私调之事!”
太子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牢门口的七人,他伏在安定侯耳边,说道:“侯爷,献王的确是沾了这私盐的事情,不然我也不可能允许薛知府,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
安定侯默不作声,他看到了持剑的徐来,看到了盯着外面旗子的汪世昌,还有一直在注视自己的席远修!
他挥了挥手,示意席远修过去。
席远修指了指那些士兵与衙役,笑着摇了摇头。
安定侯看着那些手持兵器的衙役与士兵问道:“薛大人,你的意思是,周侍郎与席知县也是盐案共犯?”
薛路平回头看了看,然后恭敬地回道:“回禀侯爷,下官以为这二人与献王殿下都是这盐案的共犯,先是在牢内发现献王府的腰牌,又是发现献王与那瓢城县令席远修多次私会,而周侍郎又与那席远修交好,想必这二人也脱不了干系!”
而后薛路平又将这几日的事情完整的给安定侯复述了一遍,当然了,其中有些事情被他掩盖了过去。
席远修几人也没有站出来反驳他的话,因为除了被薛路平掩盖过去的话外,的确都是事实。
献王府的腰牌的确在狱中被发现,席远修也的确与这二人私交不错,今日也的确是徐来前来劫狱,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
但是安定侯并不是太子请来押送这几人回京的,而是席远修请来的,因为需要一个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大人物来这,他才能把今日这死局解开。
安定侯缓缓走下台阶,然后在外人眼里看来,只迈了两步,就来到了牢前,徐来正欲起势迎战,席远修压住了他的手。
“徐来,本侯并不是来问罪的,献王殿下,你可有什么话说?”
安定侯闲庭信步的迈过了那条线,站到了李元桓的面前。
徐来神色有些黯然,不过看到宋鸿袖内的动作,那抹黯然神色,又消失不见了。
献王看着安定侯朝着他慢步走过来,神色坚定的看着他,平静地回道:“侯爷,本王从未做过那些因小失大的事,献王府腰牌遗落监牢可能是有人暗地里栽赃嫁祸,如若侯爷不信,您可以在回京后,去本王府上随意盘查!”
安定侯看着献王那不起波澜的眼神,似乎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按着景国皇室的要求,景国工匠为皇室子弟及府上侍从制作腰牌,可少不可多,免得有遗落在外的腰牌,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到后,为祸一方。
而且所有持有腰牌者,都记录在案,绝不可能有人在中投机取巧,为他人冒领。
可是那块腰牌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狱中的?
在场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有谁知道呢?
扬州府衙后院的安静持续了片刻。
“献王殿下,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吗,今日侯爷在这,殿下说话可要当心!”
薛路平话虽然是对李元桓说的,眼睛却是看向李元桓身前的安定侯。
薛路平现在很想把这尊不知为何来此的神仙送走,虽然二人曾在军中私交甚好,可今日,却不是能把酒言欢的日子。
席远修把软剑别回在腰上,走到安定侯面前,揖手行礼,恭敬地说道:“下官席远修见过安定侯!”
安定侯带着少有的笑容看着席远修说道:“贤侄不必拘礼,你既然也在这,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些其中内情!”
席远修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薛路平,缓缓说道:“回禀侯爷,下官只是觉得薛大人记性不是很好,不知他当年在军中,也是否如此?”
“哦,本侯记得当年薛大人也算得上是过目不忘,军中所需之物,只要他过上一眼,就能记得个七七八八,你何出此言呢?”
安定侯看着薛路平来回搓动的手,有些疑惑的问道。
席远修笑着说道:“那薛大人怎么忘了跟侯爷您说那日在广兴楼上发生的事!”
“何事?”
“下官曾发现瓢城治下的杏花院,有盐贩出没的迹象,而且还有驮运私盐的行迹,下官当日请两位殿下还有薛知府出兵围剿的时候,被薛大人驳回,也是在当日,给献王殿下还有下官定了贩卖私盐的罪行!”
薛路平没有想到席远修会直接把话挑明说开,这让他不得不早做准备了。
安定侯背着身子,冷声问道:“阿平,可有此事?”
薛路平倒也没有急躁,他有条不紊地回道:“回侯爷,确有此事,不过下官是想,行事太急,难免会打草惊蛇,所以当日希望缓段时日再议此事,可席知县三番两次的提起此事,在下官眼里分明是想混淆视听,想把这案子引到其他的地方去,让他组织的私盐帮派,尽快撤离扬州!”
在他说话的同时,地上躺着的贾大牙与曹成被两名衙役尽量小心的挪走,可还是被安定侯发现了。
“虎卫!”
安定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传进自己耳朵里了。
站在台阶上的太子觉得身后的那些身披银灰铠甲的侍卫,突然全身气势迸发而出,弄得他有些站不住脚。
四十名侯府虎卫,接管了整个府衙后院。
那些衙役看着这些不怒自威的虎卫,不由自主地把手里的兵器扔在了地上,像极了那些战场上被虎卫冲散的败军之将。
薛路平心中谩骂着这些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虎卫。
安定侯稍稍侧了半身,两名虎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把地上瘫软的二人,拎到安定侯的面前。
曹成被解开了绳子后,恭敬地站在安定侯的身前。
而贾大牙,还是那样僵着身子躺在地,安定侯看出他是被人点住了穴道,然后随意用脚一踢,贾大牙就能动了。
席远修看着安定侯这出神入化的功夫,心里免不了羡慕几分。
贾大牙被点住的时间太过于长,以至于刚起身来,全身酸痛无力,没等站稳又瘫坐在地上。
安定侯看着眼前的曹成问道:“你是何人?”
曹成回道:“禀侯爷,小的是青州一水帮帮主,曹成。”
安定侯轻蔑地说道:“原来是个卖盐的。”
“那你呢?”
贾大牙见安定侯问到自己头上了,也顾不得身上难受,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禀侯爷,小的是瓢城杏花院里打杂的。”
席远修走到贾大牙身前,拽着他的衣角问道:“贾大牙,你除了打杂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贾大牙看了看四周这些人,咬牙说道:“小的也是卖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