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兜兜转转不知道过了多久，鹿鹿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去桃子那。”声音带着暗哑，眼依旧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雨雾渐渐变小，雨刷转动的频率也不像刚刚那么频繁，但是夜依旧黑沉。

范越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车子在前面掉了头。

罗远听见乔慕安的话，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双桃花眼看看相册里的画像又看看乔慕安，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他在一次细细打量着画像中的人，竟越看越像鹿鹿，特别是那一双灵静温柔的双眼。

难怪乔慕安第一次见到鹿鹿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神情，这就说的通了。同时他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难得遇到那么灵动有意思的女人，如果不是乔慕安先出手，这么可爱的女人，他都忍不住想出手了。

“怎么会......”罗远盯着画像，脑子里飞快想象出一百种他们认识的各种可能性，但是都被他否决了，他觉得乔慕安和鹿鹿之间绝不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他俩初遇的时候，他在场，他可以确定的是鹿鹿当时一定不认识乔慕安，难道她失忆了？罗远脑子里情不自禁开启脑补失忆苦情戏的模式。

乔慕安看着画像，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从国外刚回来的事吗？”声音略带着沉重，仿佛有回到了那段孤独难熬的岁月。

罗远凝重地点点头，“因为吕氏姐弟的追杀，你没有见到伯父最后一面。”说完他看着乔慕安紧紧抿着唇，似乎也陷入到那段对乔慕安来说异常黑暗的时光里。

“我刚回到香港，还没来及回家，就被吕氏姐弟安排的杀手攻击，我猝不及防，受了伤，最后潜回到内地躲藏，吕氏在香港的势力很大，我知道他们在疯狂的找我，我在s市躲藏了一段时间，想寻找机会回香港见父亲最后一面，但是不久就听闻了他去世的消息。”乔慕安停住，罗远看见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知道那一年，那一段时间，新闻头条一直被“香港太阳集团董事长去世独子未见回港悼念”所占据，下面配着一张图，图中间是穿着黑衣带着墨镜的干练短发女子，想来就是乔慕安的继母吕清。

“在s市并不意味安全，仍然有人四处找我，父亲的去世，处境的落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乔慕安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罗远知道，那段时间对乔慕安来说远比他所说的要艰难的多。人人都羡慕生在富豪家族，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豪门中的淡泊人情，一旦有了利益冲突，亲兄弟都有可能刀刃相见。

突然，乔慕安暗沉的目光亮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就是在那段我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时间，我遇到了她。她就像是一盏温暖的灯光，照进了我的心底。”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回想初遇时的甜蜜，嘴角微微晚期，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宠溺，明亮的像璀了星光。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路边走着，观察身边的动静，突然，一抹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起初，我没太在意，毕竟谁都不会对一个全身肮脏的流浪汉感兴趣。她提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看上去很重，但是好想并没有打算坐车的样子。她在距离我大概十米远距离位置，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注意到她越走越慢，不时地回头看我。我当时还在想，吕氏姐弟不会派这么个较弱的姑娘来杀我吧。”乔慕安自嘲地笑笑，那段时间，他却是有些草木皆兵，“然后我看见她的手伸进购物袋，把一个东西轻轻放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顶盖上，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还记得那天火红的三角梅开得炽烈，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树影婆娑看不真切，但是那个身影，那双眼睛却一直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目光，怜悯，心疼，无奈，温柔的像一双柔软的手，抚平了我内心的伤痕。”

罗远下意识看向那幅灯光昏暗树影朦胧的画像，唯有那双眼睛明澈动人。

“待她走远，我走过去拿起那放在垃圾桶盖上的东西，是一个面包，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的千层面包。”乔慕安说了好几个很普通，但是罗远知道那对他来说并不普通，甚至非常特殊。“你知道吗，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他目光变得悠远，似乎沉浸在面包的美味中。

“后来我又遇到过她一次，是意外也是刻意等待。那是白天，我在那条路上徘徊了好几天，期待能够再一次见到她。终于，我等到了她，她依旧拎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她并没有看见我，我想跟她说声谢谢，正当我朝她走去的时候，突然，”乔慕安停住，嘴唇用了抿了一下，眼睛又恢复了刚刚的冷沉，“我看见他们正朝我走来，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躲避，我看了鹿鹿一眼，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把她抱住，她吓得惊叫起来，手上的东西摔落在地上，我清楚的记得她看见我脸的时候那种复杂的眼神，惊恐，疑惑，我甚至感受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栗。”

“我没想吓到她，但是她确实被吓到了，小脸煞白失了血色，那时候她应该很害怕吧。”乔慕安似乎沉静在当时的情景中，脸上带着淡淡忧伤。

“后来呢？”罗远不忍心打扰他，嗓子有些紧。

“后来，”乔慕安顿了一下，从画像上移开视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那段让他留恋的情景中抽身出来，“后来周围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吸引过来，以为我非礼她，把我们围拢起来，从不远处的市政府跑过来两个值勤兵，强制把我和她分开，我当时真不愿意放开她啊。”乔慕安还记得那温热柔软的身体带给的安慰，经历那样的黑暗时光，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心还活着。“后来追杀我的那两个人被围拢过来的人阻隔住视线，没有认出我来，便悻悻离去。呵，谁也没有想到堂堂太阳集团的太子爷能和眼前肮脏不堪的流浪汉扯上关系。”乔慕安忍不住苦笑。

“你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对吗？”罗远问。

乔慕安没有迟疑地点点头，“那双眼睛，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那双眼已经刻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