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那天晚上……
她就在他身边啊,难道还会在别处吗?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知怎么,她的心瞬间抽紧,一下子丧失了呼吸。
她不在她身边,又会在哪里……
她正欲问孙若若,孙若若却早已昏死过去。
黎城刘家。
黑暗的房间里,刘哲辉躺在床上,安静地注视着天花板。
躺在这间她曾经收拾过的干干净净的房子里,还是原来的摆设,却失去了之前的味道。
她收拾了一些要紧的东西离开,剩下的,都留给他,算作回忆。
他冷不丁地打量起自己的手掌,今天上午,这只手还在她纤细柔嫩的脖颈流连过,他想起了之前上百次他搂着她入睡,她温柔地蜷缩在他的怀抱中,温顺地像一只小猫咪。
可是,这只小猫咪换了一个地方,也换了一个疼爱她的主人。
从此,再也与他没有半分瓜葛。
倾城是他年少时期的梦想,他用了一生一世选择和她一起走过。
或许,在他十四岁那年,偷偷看着她在宽阔的庭院中跳着芭蕾,蕾丝短裙蓬松得像松鼠的尾巴,他偷偷摸摸,既怕她回头,又渴望她回过头来,看一眼他。
哪怕就是一眼。
走到这一步,是他选择的不是吗?
他得到了自己童年时的梦想,难道不应该庆幸吗,为什么又患得患失……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首饰盒子上,一瞬间深沉,那是他送给那个人的礼物,只是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他拿起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像鼓点敲击在他心头,他阖上眸子,又躺了回去。
浓郁的香气袭来,刘哲辉情不自禁地皱眉,倾心她从来不会用这种浓烈的香水,因为她知道,自己对香水过敏,可是宴倾城,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这件事,而且不止一次。
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还没睡啊。”宴倾城凑过来,甜腻的香味笼在他鼻尖,惹得他重重打了几个喷嚏。
“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了?”看刘哲辉神情不对,宴倾城稍稍退了一步,避开他。
她脸上还犹带着一丝委屈。
“不,没事。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喜欢香水的对不对,以后和我在一起,就不要喷了吧。”
宴倾城微微一震,不喜欢喷香水的只有姐姐吧,可是她想了想,终究同意了。
她比姐姐更知道,怎么疼男人。
刘哲辉舒了一口气,翻身将女子压下,从她的锁骨一直吻遍全身,似乎只有这样的动作,才能让他忘记那个刻入骨髓深处、让他难以忘记的女子。
月色沉寂,屋里却实在火热……
“倾心,我的酒呢?”
回到孙若若的家,她刚将这人放下,这人就立刻抬头,腆着脸找她要酒喝。
“孙小姐,我没有,摆脱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不,你有,你有,我知道你有,快点给我啊。”
折耳猫蜷缩在她怀里,怯懦得盯着醉醺醺的孙若若。
宴倾心一看到这只小猫就气不打一处来,摊上那么一个主人,就足够她糟心,只要她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它从前的主人看着她阴恻恻地笑,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是,她毕竟是女人,有志于当一个优雅的铲屎官,还是无法对这只可爱的小猫下手。
“唔……呕……”
孙若若翻身,吐了一地,销魂地给了她一个媚眼,之后又睡过去。
宴倾心任劳任怨地帮她打扫了地板,又在地上给她放了一个盆,才安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色从早晨开始就是阴的。
孙若若今天很不寻常,她没有化妆,惨白着一张脸,身子也比平时弱了几分。
宴倾心看着失魂落魄的她,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帮她做好一切。
吃过早饭后,两个人一起出发,宴倾心驱车,赶到了黎城郊区的一座悬崖上。
七月,绿草如茵,淅淅沥沥的雨点洗刷着黎城,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远山迷迷蒙蒙,在这雨的世界里一点点失去踪迹。
几年前,这里还不是一座瞭望台,而是山里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条盘山公路。
她始终记得那个午夜,轮胎打滑,他从盘山公路坠下,车子像失了翅膀的纸鸢,带着他坠向无边无际的悬崖……
等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只剩下几丝残损的挂在半山腰上的布料,下面密密麻麻的森林无人敢去,只因为那里面步步杀机,无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所以,死无葬身之地……
从此之后,他就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孙若若一言不发,她没有穿前几年始终穿着的婚纱,只穿了一席长裙,白色无暇的颜色,缀着浅粉色的纱,她眺望着远方的山峦。
只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仍然存在,这么多年,她依旧忘不掉。
此时,面对宴倾心这个罪魁祸首,她还言笑晏晏,可是她知道宴倾心是他喜欢的女孩,是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死了,就由她来保护。
孙若若突然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宴倾心泪眼迷蒙,她没有孙若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记忆中他的面孔已经暗淡,只剩下轮廓。
没有了五官。
也许是因为不深爱,也许是因为不深情。
深情这两个字,她总认为不是说出来的,而要看行动。
“宴倾心,在他的尸骨前,你连大声地哭一回都不愿意吗?”
“不是,若若我。”
“是,你不爱他,可是他却为你而死,你真绝情……”
孙若若恨恨地看着她,眼中又升起浓浓的鄙夷。
宴倾心倒退一步,她受不了这种眼神,简直是在挖她的心。
“求求你,不要……这样看我。”
“宴倾心,你这种女人,凭什么让他喜欢你,你朝三暮四,任性放纵,哪一次不是他在你身后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只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好了,我倒要看看,下一个被你害死的是谁?”
宴倾心蓦然一惊,一句话突然跃上她的脑海,阴魂不散。
“被你靠近的、被你喜欢的每一个男人都要死,你就是个灾星!”
“若若,若若,我不是!”
“是吗?”孙若若抬起头,冷冷看她一眼,微笑:“谁会信呢?”
“我拜托你,离别人远一点,我见不得你幸福,我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看你越来越痛苦!”
犀利冰冷的话语,孙若若眸色清寒,看起来居然有一种想要将她吞了的疯狂,如一只猛兽,张开它狰狞的獠牙。
她一直不知道,若若居然会这么恨她,她们两个人拼命都想粉饰太平,若若也一直都在压抑自己,今天,在白爵坟前,她们到底是没有忍住。
这一场风花雪月,谁负了谁,谁又能说清楚呢?
“若若,你不想见我,我走,别生气了。”
将车子留给孙若若,她徒步离开。
若若与她不同,若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她,不过是一根野草罢了。
宴倾心埋头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若若眸中的不忍,继而转变成一抹坚定而又诡异的流光。
她才走几步,便被停在路边的一辆敞篷车里的人打晕,车上下来了人,将她打横抱上了车。
孙若若看着这一幕,娇躯不停颤抖,却一直按住自己的手心,冷眼看着车上人将宴倾心绑起来,手脚全部捆住,扔到了后座。
她迟疑许久,终是在汽车将要开的时候,冲上去说了一句:“求你们,对她好一点。”
车上人倒也是好人,为宴倾心松了松绑,说道:“知道了。”
孙若若这才放下心,低声说:“我在她的粥里放了蒙汗药,这个时候发作,一个小时后就会醒来,你们最好快一点。”
车上人勾勾唇,懒懒地说:“既然孙小姐舍不得,当初怎么会配合我们演这么一出。”
孙若若脸颊瞬间惨白,敞篷车从她身前飞速驶过……
她眼睛不离敞篷车的背影,一滴泪从脸颊上逶迤而下。
宴倾心,你别怪我。
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有五个未接电话,看得出来,对方很着急。
她随手接起一个,对面是一个男人焦躁的声音:“怎么,办好没有。”
她掩饰住眼底的嘲讽,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当然办好了,按你的吩咐,她已经在车上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那么我要的呢?”
对面是男子一连串的豪放笑声,“你要的东西,呵呵,我拱手奉上。粉红浪漫五楼377室,你来吧,只有你一个人,多一个人,我就将这些东西全部烧掉。”
粉红浪漫五楼377!
呵呵,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又如何,为了他,她连宴倾心都出卖了,那么自己又何必顾惜,不过就是皮囊。
雨淅淅沥沥,滴湿了她的发,掩埋了她的眼泪。
车上,小雨拍打着窗户,像清脆的鼓点敲打着沉睡的黎城。
开车的伤疤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头,这小姑娘有几分姿色,不如哥几个先乐呵乐呵。”
有一个兄弟建议,车上的其余几人也都嘿嘿地笑了起来,手不老实地摸在宴倾心脸上身上。
“好了,这次的货不同以往,你以为有几个人会在同一时间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剑弩拔张、闹得不可开交的,最后有人拍到了她,一百万!剩下几个人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
“哇噻,这妞这么抢手啊,不会是身上怀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滚,别瞎猜,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做完这一票,我们还活不活了。”
“嘿嘿,人生若白驹沧海,及时享乐才是真。我们这回赚大发了。”
驾车的刀疤脸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道:“你们有命享受才是真,别忘了暴爷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