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普堡豪华的领主府邸内宅中,高尔文夫人一边给亚特的餐盘里用木夹添盛乳酪杏仁,一边追问,“亚特,你岳父真跑去普罗旺斯了?那个老东西都到蒂涅茨了也不回家看看,我看老东西是越来越不在乎我们母子俩了。”
亚特嘴里已经塞满了各种美食肚子也已经撑圆,但高尔文夫人还在不停地往他餐盘里添加食物,他赶紧接过岳母手中的木夹示意装不下了,“母亲,岳父大人受新君密令前去普罗旺斯求援,这关系到整个伯国的未来。而且岳父受命密使,不可能四处跑动的。”
“是呀母亲,父亲正在为勃艮第伯国奔波劳碌,那有时间机会萨普堡这么个小地方?若不是放心不下您,我早就跑到贝桑松跟着弗兰德堂兄驰骋疆场了。”一旁嚼着烤牛肉的菲利克斯也随声附和。
“你们父子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高尔文夫人说着就有些委屈激动了。
亚特用银勺轻轻敲了敲餐盘,“菲利克斯,别惹母亲生气!”
菲利克斯埋头笑了几声,不再顶嘴。
亚特出声宽慰,“母亲,等我们平定西境以后您就可以去贝桑松住进伯爵府邸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天天见到岳父大人。”
“另外,我觉得这段时间您还是搬去我的山谷木堡住吧,山谷那边总比萨普堡安稳一些,而且洛蒂也是一个人留在山谷,您过去以后还可以帮助洛蒂照顾一下小乔治。”
亚特早已有意接高尔文夫人去山谷居住,萨普堡距离敌境科多尔太近,这里实在不是安稳之地。
“孩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菲利克斯如今镇守萨普堡,若是没有我留下来管束,你信不信他明天就敢带人打到科多尔城!”高尔文夫人总是放心不下儿子。
菲利克斯瘪了瘪嘴,如今的他还真没有了数年前的那种莽撞冲动。
高尔文夫人猛醒,“亚特,你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萨普,你们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不是说停战了吗......”
............
七月九日,夜幕降临。
科多尔东南里奥尔郡,东部丘陵进山口,无名村落外的山坡上几双眼睛在夕阳云彩的反射下泛着光,山坡的另一侧二十几匹战马和七八十个士兵正窝在隐蔽处休整待命。
山下村落围墙里,原本的木屋民居被拆毁,变成了一座高高耸立的哨塔,哨塔下的几间草棚里已经开始升起烟火,几队外出巡逻的士兵扛着短矛迈着慵懒的步子朝村落里回归......
罗恩将目光从山下村落收了回来,扭头对蹲在一旁猎人打扮的男人问道:“马尔兄弟,你确定村里只有五十个敌兵?”
“罗恩大人,我确定!确切地说只有四十三个敌兵,还有七个人应当是强征的杂役仆从,他们没有任何武器。”
罗恩与萨普军队军官马尔谈论的那座山下村落其实是科多尔军队在山口建立的一座前沿哨站和军堡据点。
年初这条线上发生了许多惨烈的战争,但最为惨痛的是那支突然从萨普堡冲出来的军队,他们称科多尔军队转向隆夏山民军队之际袭击了兵力空虚的里奥尔郡,肆意劫掠还险些攻占了郡城里奥尔。
自那以后,这个村落就变成了科多尔防备萨普敌军的前哨据点。
科多尔省军团得知那支在北地杀人无数的威尔斯军团南返之后更是对东南边境严防死守,生怕威尔斯军团突然从萨普堡蹿出来犯境,所以这座据点的驻军一度增加到了一百二十人。
不过就在三日前,临近的拉帕斯郡突发告警,说是隆夏山区的山民军队突然出现在山区边缘。
科多尔人对威尔斯军团的凶残只限于耳闻,年初萨普敌军攻击里奥尔也只是劫掠了少数地方;但隆夏山民的凶残险恶那就是让科多尔人心有余悸的。
隆夏山区偏隆夏山民穷,所谓穷山恶水出悍民,隆夏山民军队就是出名的剽悍凶猛,自继位者之战打响之后,隆夏山民军队一共也就下来过两次,但两次犯境险些让拉帕斯郡变成地狱。
所以当听说隆夏山民军队出现在山区边缘之后,里奥尔如临大敌,驻扎在里奥尔防备萨普和威尔斯军团的科多尔军队立刻被调走大半去防备隆夏山民。
一百二十余人的山口据点也就只剩下了四五十人。
既然这个据点是用来监视防备萨普军队和威尔斯军团的,那亚特就必须拔掉这颗安插在出山口的眼睛,让威尔斯军团顺利的达到突袭的目的。
一个四五十人驻守的村落改建军堡自然不用亚特亲自动手。
在萨普军官马尔的引导下,威尔斯军团骑兵队二十骑轻骑兵、第一连直属第一旗队战兵和十个弓弩手在骑兵副队长贾法尔和连队副长兼直属旗队长班格达的率领下完成这项任务。
后来考虑到此次夜袭必须保证尽数歼灭敌兵,不可放走一个活口,为了保险起见亚特让罗恩亲自指挥坐镇。
倒不是亚特不信任贾法尔和班格达,只是罗恩深得亚特偷袭战的精髓,这种阴谋之战有罗恩坐镇胜算更大。
“马尔兄弟,敌军有没有设置陷阱障碍?”罗恩看着通往山口村口的道路问了一句。
“有!科多尔的杂种在条石堡前吃了太多的哑巴亏,所以他们也学着我们在村落四周设置了一些陷阱。不过这些科多尔人又蠢又懒,他们设置的陷阱稍微多看一眼就能识破。”
马尔借着黑夜前最后的一丝光亮指向村口方向,“罗恩大人您看,村口正中央的寨门前有几个大坑,平日里那些敌兵巡逻归来都会绕开。”
马尔食指微微一挪,“村落木栅围墙左右两边的草丛里都安插了木刺尖桩,靠近哨塔的栅栏下还有一个深坑;另外就是村旁那条道路上挖掘了不少陷马坑,不过我亲自到道路旁的耕地里查看过,没有陷阱,可以绕行。”
“科多尔人把我们在条石堡用的那些东西搬了过来,却胡乱布设而且根本不会伪装,我带人摸了一天就全部识破了。”马尔有着一股溢于言表的骄傲。
罗恩盯着马尔刚才指出的那几处地方,对身边的军官问道:“班格达,马尔兄弟指出的陷阱坑洞位置都记下没有?”
班格达眼睛还在借助落日余晖扫视山下据点,“罗恩大人,我记下了。”
“好!你下去安排,今晚午夜过后你亲率步兵突袭。”罗恩对班格达下达了命令。
班格达转身接着灌木树影的掩护朝山下藏兵处摸去。
“贾法尔!”
“罗恩~大人。”贾法尔的发音仍然有些异样,但基本不再结巴了。
“刚才马尔兄弟说的道路陷马坑你都记下了吧?午夜班格达突袭之时,你火速率轻骑兵跑到据点后方几个撤逃结点设下拦截线,不准放跑任何一个敌兵!”
“是!罗恩~大人。”
............
七月九日夜,准确地时间应该算作七月十日凌晨,月黑风高。
里奥郡东部山区边缘的村落据点,那座高高的哨塔上三个值夜的哨兵正跑腿坐在哨塔木板上借着一盏昏暗的松脂油灯喝着劣质的啤酒,三人中间没有佐酒的肉食果蔬,一把木盅里用来赌博的豌豆就是最好的佐食,猜对的人可以抢过对方的酒囊狠狠地灌上一口。
在三人头顶是一只从教堂里借来的警钟。
盛夏七月正是天气最燥热的时候,漫长无聊得夜晚没有酒水相伴还真难以熬过,所以据点的守军指挥官也默许值夜哨兵偷偷地喝几口。
不过喝酒可以,偷睡却会重罚,尤其是战乱之际。
一个光头长胡须的哨兵赢得太多,肚子里面装了太多酒水憋得难受。
他晃晃悠悠地拽着哨塔的围栏爬了起来,站在围栏边朝着东边方向解开腰带掀开甲裙脱下蔽裤,一股浊液顺势而下。
放空浊液,哨兵顿觉浑身清爽,忍不住一个激灵抖了一哆嗦,朦胧的眼睛也睁开。
与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光头哨兵的眼睛在黑夜里也是几乎看不见东西的,不过今晚的月光格外的皎洁明亮,以至于光头哨兵似乎看见了哨塔下的栅栏围墙里侧有一群黑影在移动。
“伙~伙计们~好像有情况~”光头哨兵还没来得及提上裤子便转身向还在赌豆的两个同伙提醒。
两个同伙正准备揭开木盅见证胜负,根本没听见光头哨兵的提醒。
光头又扭头爬在哨塔围栏上揉着眼睛仔细观察了好几眼,不像是自己人,“伙计们,好像有人......”
片刻前,高塔右侧的栅栏下。
汉斯嘴里衔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木柄单刀,刀身长两英尺半,不太适合激战肉搏但用来偷袭刺杀最为合适,汉斯短邦皮靴下是一名战兵的肩膀,虽然汉斯已经将沉重的长袖锁子甲换成了轻便的半身锁甲,但充作人梯的战兵还是有些吃力,肩膀明显有些颤抖。
汉斯如今是威尔斯军团第一分团的一名小队长,没错,只是一个小队长,连中队长都不是。
这倒不是汉斯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他囚徒的身份限制,实在是第一分团的士兵都太过优秀,威尔斯军团整编扩建时原威尔斯军团和东境参战的囚徒兵精锐都编入了第一分团,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屡立战功经验丰富的老兵。
所以汉斯也就只能做一个小队长,和他同样死侍队出身的囚徒兵伯里如今也只是重甲步兵队的一名普通战兵,不过军士小队长的军饷已经足够诱人,汉斯也并没有太过失望。
没时间叙说闲话,稍一失神汉斯已经越过了栅栏,他双手拽住栅栏顶部,左脚踩着横木一下子蹿了上去,翻身跳进了栅栏里。
汉斯刚刚跳进栅栏持刀警戒,身边就陆陆续续跳进来了几个小队的战兵。
“快!跟我去打开大门!”汉斯提刀说着就朝村落大门跑去,刚刚跑到一半他就听见一股水流落地的声响,经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哨塔。
哨塔上被月光照得铮亮的光头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弓弩手!哨塔!哨塔!”汉斯轻声急促地向身后跟上来的弓弩手招呼......
哨塔上,光头哨兵模糊中已经确定了又异常。
他转身踢了同伴两脚,然后操起围栏上的一截铁棍就朝那口警钟敲去。
“当当当~”警钟被铁棍敲响,但随即敲击的动作戛然而止,因为一支弩箭钉进了光头哨兵的后背。
而哨塔警钟敲响之时,七八个手持利刃的黑影已经蹿到了村落大门前,两个靠躺在大门边抱着长矛着甲而眠的哨兵睡梦中被割喉刺心,挣扎一番就气绝身亡。
片刻,村落大门被人卸了门杠,两队战兵顺着围墙根冲进了村落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