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庄子虽然大,却偶尔还是能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犬吠声。
主屋里的人都歇下了。
雨杏手上提着一盏灯一边走一边与旁边的丫头道:“这院子都给我看顾仔细了,没得让些不长眼睛的进来冲撞了主子们。”
旁边的从草跟在雨杏的边上,应道:“姐姐,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歇着吧!今日你也忙了一整日了。”她哪里不知道雨杏话中的意思,说的是怕冲撞了主子,实际就是怕这里有些存了心思的贱人去勾着了王爷。
虽说都是庄子上的人,只怕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姑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有人入了王爷的眼睛,那不就是给王妃添堵吗?
从草虽跟着柔嘉时间不长,却也是真心觉得这主子性格极好,对待下人也不似别的深宅大院里那样,便是她们这些别处安排来的,虽防着她们,却也从未故意刁难不说。便是该罚该赏没有丝毫的差错。
她倒是宁愿跟着这样的主子,总归不用担心性命之忧。
雨杏略微点了点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才走没两步,旁边一颗大树边上蹿出一个人影,她一惊,手上提着的灯一闪,只瞧了一眼那人的衣裳,她就已经知晓是谁,后退一步,呼出一口气,眉目一蹙,“你这是做什么?大半夜不去好生歇着,倒是来这里堵人,难不成出了府里,就忘了规矩了。”
好一顿训斥,对面的德安笑嘻嘻的任她说话。
雨杏说的口干舌燥,见他只笑不语,只皱着眉头道:“有事儿?”
“我瞧你嗓子今日好似是坏了点儿,便弄了点儿润嗓子的东西给你。你吃了大致会好些。”他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雨杏,也不管雨杏接不接,便塞在她怀里,继续道,“王妃与王爷这些日子大致没有那么忙些,身边也不尽是让你们伺候,若你想去别处看看……我可你带去。”
雨杏眉目一皱,盯着怀里的一个青布包裹瞧了两眼,又缓缓道:“你如今倒是规矩散漫了一些,如今两个主子在外,我们只有更加尽心的可能,哪里还能四处野着去,我可与你说了……”
“雨杏,我老子娘还有姐姐都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庄子里,我爹如今是个庄子上的管事,姐姐也嫁的好。你……跟我去瞧瞧!”他这话在心里过了很久了。
雨杏手上抱着的包裹,只觉得沉得厉害。
见雨杏不说话,德安有些着急,他忙道:“我知晓,你是个自由身,兄弟也是个有能耐的,我……我家里是王府的家生子,只是个奴才。只……我已于爷说了,爷应了我给我个自由身的。那时,你便是想做什么,我也可陪着你。”他还从未觉得自己这个奴才身份低人一等,从前跟着季皓轩,他见识过寻常人家没有见过的繁华,也享受过那些达官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
如今更是王爷身边一等一等的人物,王爷也说了,日后王府的管家只怕也是他的。
这样的身份摆出去,连那些当官的也不敢小瞧了他。
可……现在摆在一个身家清白又有王妃撑腰的雨杏面前,他便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这个丫头的。
她是个自由身,虽跟在王妃身边坐着丫头,却能来去自由。且有王妃待她如姐妹,日后的亲事定是差不了的,便是配个当官的也未尝不可。
他语无伦次的说话,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精明,在这样的深夜里倒是紧张出了一头的汗水。雨杏瞧他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兄嫂还在郴州那边呆着,正管着好些个铺子,家底也丰厚了起来。上个月还来信了,让她好生的考虑自己的事情。
这事儿,王妃也与她说了好几回了。
她们几个年岁都大了,柔嘉已开始考虑培养接手她们差事的人了,也在考虑他们贴身的几个丫头出处。秋枝秋叶是被买断了的,家中也无其它可依靠的人。她和芍药倒是有可依靠的,可自是不愿意离了柔嘉。
秋枝秋叶想的便是在王府里找个侍卫或是庄子上的管事,两姐妹也有个照料的。
芍药也是如此想的。
可她,从未想过这些。
她总以为自己可以在王府里呆一辈子的,是以,柔嘉每每提起此事她都拒了。
一是,许家那件事让她心里着实不好受了些。二是,她身边也着实没有什么人了。
此时,德安提起来。
去瞧他老子娘,这可不是一般的瞧法,她又不是不知道的。
她沉默不语,德安心思一沉。
也是知道,自己从前跟着王爷也荒唐过一段时日,王妃都瞧不上王爷。王妃身边的人哪里会瞧得上他这个做奴才的。“天色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他声音闷闷的转过身。
雨杏看着他垂着头朝着前面走去,没有半点儿威风,抱着包裹的手一紧,“你……”
德安立马转过头看向她。
“这件事,我还要与王妃说一声的。”她自己是拿不定主意的。
德安抑郁的脸顿时似是骄阳一般绽放开来,更是跳了起来,只压抑的叫了一声,冲到雨杏的边上,“那你要快些问了。我早已与我老子娘提过你了。他们都很喜欢你的。你若是去了,不定多欢喜了。”
雨杏见他开心的不像样子,脸上也露出点儿笑意,一张白净的脸上映衬着皎洁的月光,异常动人。
看的德安眼神晃动,脸色大红,话都说不清楚了,“雨杏……你真好看!”
雨杏咬牙道:“还不走!”
“那我走了,你记得定要早些与王妃说此事啊!”
……
雨杏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这里不比王府,他们这些一等丫头都有自己的屋子,到了别庄她便是与芍药两个人一间。
芍药正在灯下看书,见她进来,淡淡瞧了一眼,道:“可是与德安那小子说话了。”
“……”
瞧着雨杏一脸诧异的样子,芍药笑着道,“你这副见了鬼的模样做什么,我回来时瞧见了他。如何,他可与你说呢?”放下书,扫了一眼雨杏怀中的包裹,有些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