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最终,违心了。
他没有上去。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装逼不成反被打脸,而是昧着良心做事。
不去和老乡唠几十个铜板的嗑,就是没有良心,就是虚伪,就是禽兽。
人姑娘孤身一人,远离家乡,在这京师北漂,身为老乡,却不能去嘘寒问暖,试问,这还是人吗?还有乡情吗!
禽兽也不如。
良臣就那么和衣躺在二楼,静静的凝听外界。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心如止水。
道可道,非常道。
静心,秉气,吐纳…
任何杂音都影响不了良臣对大道的向住,许久,他叹了口气。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次日天还没亮,良臣就起了,然后迅速溜出了客栈。
路过宋献策屋时,就听里面在呼呼大睡,他想敲门问问这家伙怎么办事,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倒不担心宋献策不替他办这事,因为这种事情对宋矮子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的事。
再说,还有一笔尾款没付,自己身后也站着宫里人呢。
是真是假,他宋献策总得掂量掂量。
………
和伙计把账结了后,良臣到胡同外叫了辆马车,直奔巴巴那里。
结果整整在门坎上坐了一上半,也没有见到巴巴的身影。
客印月本是给良臣留了把钥匙的,可那把钥匙良臣在宫中逃跑的时候不知掉到了哪里。
巴巴不回来,良臣无奈,便想先去找许显纯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就能解决原奏官的事。
走到半道却犯难了,因为他不知道许显纯住在哪。
寻思着武科会试早已结束,许显纯是今科武进士,想来没有回乡。良臣便准备去兵部打听武进士们住在哪里。
兵部位于皇城南边,那里集中了大明朝廷的各大衙门,六部都在那里。内阁却在皇城之中,六部的六科值房也在皇城之中,除此之外,那日良臣在宫中还曾见到光禄寺衙门。
因此,皇城并非如后世人以为的那样,只皇帝嫔妃和太监宫女住在其中。正常人还是不少的。
车夫将良臣送到了紧邻皇城区的恭子厂一带,就让良臣自己下车过去。
“小哥,不是我不送你过去,实是前面查的严,我这车若过去,多半是要被扣的。一旦扣车,我这半个月就白忙活了。”
“没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良臣没有和车夫争吵,很自觉的下了车交了车钱。不管前世今生,朝廷要害所在,肯定有诸般规矩的。
恭子厂这里本身就是京师达官贵人居住之处,一路走来,良臣真是开了眼界。
那些贵人家出来的奴仆走路都是趾高气扬,比他魏小千岁还能得瑟。
等将来阔了,就在这弄几套房子,修几个碉堡,盖几处岗楼,养几只狼狗…
兴冲冲的到了兵部后,良臣却发现自己压根进不去。
“这位大哥,你知道今科武进士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到别地去问。这里是兵部大衙,不是你能进的。”
门口的守卫还算好说话,没有二话不说上前就赶良臣。
良臣没办法,兵部重地,他哪敢闯,只能讪讪回去另想办法。
路过都察院时,前面来了两个御史,其中一个一脸不高兴的对同伴道:“熊蛮子真是不知道好歹,朝廷都已论功行赏了,他还闹什么闹?难道他以为,他能闹出天来不成?”
“谁说不是呢。这蛮子,好好的做他的辽东巡按便是,大事自有辽抚主持,他一天到晚看这个不惯,看那个不顺眼,何必来着。”另一个御史附和道。
“李成梁奏疏说的明白,放弃宽甸八百里地,将六万百姓迁到内地安家,实是迫不得已,毕竟宽甸悬于边外,难以长守。李成梁守边数十年,眼光难道还不及他熊蛮子?他熊蛮子懂个什么,除了整天骂娘,操人家祖宗十八代,还会什么?”说话的这个御史貌似对那熊蛮子一肚子意见,以至于提到此人就来火,连脏话都说了。
“宋兄何必和那蛮子一般见识。”另一个御史笑了笑,却道:“只是,当初提议朝廷在宽甸设堡的也是李成梁,这次要放弃也是他,这位太傅到底怎么想的,也是叫人奇怪。”
“怎么,你要帮蛮子说话?”宋御史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同僚。
对方忙摇头道:“怎么会?我只是听宋一韩说,宽甸当地百姓不愿离开,李成梁便派大军强行驱逐他们,死了很多人。”
“有这事?”宋御史愣了下,旋即摆手道:“百姓愚昧,不知好歹,只看着眼前一家利益,哪知道朝廷大计。若不撤离,将来万一有事,怎么办?”
“这倒也是。”另一个御史点了点头。
“此事已成定局,是好是坏便不去说它了。”宋御史有些不岔,“熊蛮子参辽东巡抚赵楫和李成梁便罢了,怎的连前任巡按何尔健、康丕扬也参了呢,大家都是同僚,他这撕破脸皮为的是什么?听说总宪为此事可头疼的很,外人都在看我们都察院的笑话呢。”
“他这人一向如此,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康丕扬拉着何尔健去找熊廷弼了。”
宋御史一惊:“怎么,熊蛮子进京了?”
“还不是为了宽甸的事,他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可麻烦了,”宋御史眉头大皱,“老康和何尔健哪是熊蛮子的对手,莫不要再给揍了,”
“不至于吧。大家好歹都是都察院的同僚,他熊蛮子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真惹怒了总宪,谁能保得住他?”
宋御史头直摇:“不成,不成,咱们快去看看,莫要叫老康他们吃了亏。”说完,不由分说就去拉同伴。
另一个御史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左光斗哪去了,他能说会道,也敢跟熊蛮子吵,叫他一起去。”
“左光斗巡城去了。”
“那算了。”
“”
说话间,两个御史就急急慌慌的奔远了。
熊蛮子?
有意思,有意思。
良臣眼珠子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平生不识熊廷弼,便称英雄也枉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