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是真的恼,因为那个老乡知府王应磷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竟然防他魏公公跟防贼似的。
过份呐!
公公这还没上岸呢,镇江城门就关得紧紧,好像他魏公公进了城,镇江就大难临头般。
这让公公十分的不爽,是,他率领的确是皇军,但那是大明皇帝的亲军,不是东洋鬼子啊。
你镇江城视皇军如鬼子,将皇帝内臣和亲军拒之门外,存的什么心思!
想公公他老人家怎么说也是府案首出身,标准的知书达礼知识分子,你王大人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朝廷的公务员,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欺人,不能太甚!
公公恨得牙痒痒。
王应磷分明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同时也是歧视残疾人啊。
这是不尊重皇权,也是不尊重人权!
就算不为皇爷争气,为了捍卫残疾人权益,公公也不能和王应磷就这么算了。
上次,公公是没时间和你镇江干耗,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扳回这一局,要不然,他心里窝火。
小小的镇江城,也断然不能成为公公显赫一生的污点,更不能成为这大江南北学习的榜样。
倘若个个都跟镇江这般铁桶不进,公公的业务还怎么扩大!
公公不答应,绝不答应他的老乡在他身上刷怪升级,所以,他要有所行动。
指导一个伟大的国家进行不亚于重生的改革创新,如果没有一个指导理论,没有半仙的理论水平,没有对于实际问题的全面深刻了解,没有果断而智慧的决定,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
公公勇于解决问题,勇于发挥他的智慧,随着他一声令下,海军的舰炮就打上了十数发炮弹,轰隆隆的,把蒙在鼓子里的西洋教士们吓了一跳。
公公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炮口没对着镇江城,而是搁城外放的。
一颗颗大铁球在半空中落下,地上顿时被砸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凹坑。
这是实心弹。
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次是打城外,你们再不识趣,咱家就打城内了。
话给你们摞这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打完炮,公公兴致上来,不禁吟诗一首。
诗云:“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过大江。数英雄兮魏良臣,安得巨鲸兮下西洋。”
一首豪放派诗作出炉,又十分切题应景,公公心情顺畅,兰花指捏着白帕,转动着大玉扳指,十分的快意的授望镇江城头。
好诗!好诗!
左右随从在惊愕公公的才华后,人人拍手赞赏,言语之间满是五体投地和自愧不如。
这是一个不仅爱民如子,更充满智慧的上帝信徒!
史泰隆如此想道。
对部下们的赞赏,公公欣然受之,受之无愧,他不认为这是部下们在拍马屁,因为方才所作,确是好诗。
能千古传唱,使世人皆知,文人墨客动辄就要引用的诗作,如何不是好诗!
不是好诗,公公怎么会知道?
要知道公公这一生,除了太祖级别的诗词,别的诗作是一概不入眼的。能入他眼的,可想是什么等级。
好诗要配好狗肉,公公颇是遗憾,船上可没有沛县的厨子。
遗憾之余,叫人给镇江城传话。
“去对他们说,咱家的大炮一响,没得黄金万两,这炮声可停不了。”
吩咐完,公公也不在江面上继续摆造型吹寒风了,传令船队直接驶往瓜州。
提督海事内臣的行辕就设那了,镇江城一日不认怂,公公就一日不回去。
他倒要看看城内的知府大人和那帮富商士绅们能坚持到几时。
与此同时,皇家海军又分出一支队伍,十数艘船将镇江城外港口给封锁了,严格执行魏公公的号令,即除小型渔船外,寸板不得下江。
这是实事求是,不能让普通百姓跟着遭殃不是,不过必要的检查是少不了的。
有鉴于于军纪越发不像话,这回公公可是下了严令,登船检查可以,但谁要拿百姓一针一线,公公必然扒了他皇军的皮!
………
瓜州,长幡林立,旌旗招展,甲士环绕。
一身飞鱼服的魏公公在左右簇拥下登上银山,这身飞鱼服的袖口上有肉眼不易察觉的残缺。
却是前天夜里公公在“尊皇讨奸”时,一时激动用匕首切了一段袖口系在脑袋上,事后才发现自个穿的是飞鱼服。
悔的肠子青了也没法,没办法,只好叫小田请了个裁缝来补了下。裁缝手艺不错,补上之后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拼接的。
经此事,公公也提醒自己在发表演说时万不能过于激动,要不然十万两一件换来的衣服就得变成丐帮的几袋长老服了。
皇爷所赐,岂能这般糟蹋。
一想到皇爷,想到皇爷“借”去的十万两,公公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稍稍好过的是,这十万两没跟姘头寿宁借,而是自己给解决了。这也等于变相的避免了高利贷压身,若不然,以寿宁那死要钱的德性,十万两至少得收公公六成利。说不定,还能把肚子里的孩儿拿出来说事。
公公惹不起,借不起,得罪不起,只能自己解决,所以要债权转移。
曹文耀打徽商那弄来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公公特地拨了十万两打包,请王体乾带回京替他转给皇爷。
他当然也不会让老王白辛苦,除了“赞助”皇爷的十万两银子,公公个人又报销了王公公的差旅费,合计三千两。另外,给李维、田刚二兄弟及手下几个锦衣校尉的跑路费也有上千两。
另外还请田刚带了一张三千两的银票给他堂兄田尔耕,虽说田二代不缺钱,但这毕竟是公公的一点心意,也是感谢前番田二代替他呈递题本和奉给皇爷道君皇帝画的“古道热肠”。
公公还想田尔耕能帮他一个忙,倒不是江南的事,也和党争什么的无关,就是小事。
公公想拜托田尔耕帮他查查看许显纯如今在哪,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田尔耕能够帮帮忙,将许显纯调入锦衣卫。
这样,将来到了关键时候,公公也能指望许显纯拉兄弟一把。
说实在的,公公真是十分欣赏许显纯,这位比五彪之首田尔耕要更仗义一些,也更靠得住。
李维和田刚得了银子,自是高兴。老王却是说什么也不要公公银子,直到小魏说王公莫非是嫌咱的银子烫手?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份了,也说到了王体乾的心眼里。
老王可精着,扬州知府为何到瘦西湖找他,他一肚子数。魏良臣往下关和小东门派了兵丁的事,他也门清。
所以,老王不想收小魏的钱。看中是看中,福星归福星,但一码归一码,小魏在扬州把盐商们整得够呛,那帮盐商是好相与的?
回头,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他对扬州的事可以不闻不顾,因为这事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来宣旨的,犯不着参和其中。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事。但要是收了小魏钱,性质就不一样了。因而,不想沾一身屎上身。
可人小魏都这样说了,就由不得他王公撇干净。
思量再三,想到皇爷对这位小案首真是器重,闹出这么大事不给处分就算了,还特地赏了件飞鱼服,还秘旨借钱,老王心思不由就转开了。
最后,也就半推半就收下了,然后拱手告辞。
田刚和李维走时颇是舍不得,二人对小案首真是有感情的。还是魏公公拉着他二人,好生安慰一番,这才红着眼睛告别。
有一件事让王体乾和李维、田刚三人都有些吃惊,那就是魏良臣在送他们走的时候,竟然挨个和李维、田刚手下的锦衣校尉告别,态度和蔼,语气可亲,更难得的是,几个校尉的名字他竟然都知道,一一说出名字。
这件事,让几个校尉一路上可是唏嘘万分。
………
魏公公之所以要到瓜州,却是圆一圆上次在镇江未偿的心愿,这心愿也是他前世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有机会去做的。
如去西湖祭奠前三杰,后三杰,去江阴祭奠抗清诸公,去云南祭拜李晋王,去看看埋在荒郊野外的李来亨,去东北看看浑河古战场…
瓜州,是圣地,也是墓地。
这里,曾经飘荡着数千真满州大兵的阴魂。
这里,曾经上演南明末期汉家儿郎最辉煌的一战。
瓜州,有大捷!
南明抗清三大战役,晋王李定国占了两,一为衡宝战役,一为磨盘山战役。而余下一战,就是国姓爷领导的瓜州大捷。
三役,均阵斩满州兵将数千,是满州入关损失真满兵最多的三场战役。
按满州八旗各旗实有甲兵算,此三役等于将满八旗打成了满五旗。
亦是自有辽事以来,明朝军队歼灭满州军队兵力最多的三次战役。
虽然瓜州发生的大战是前世的事,但魏公公漫步瓜州,登上银山,内心仍是感慨万千。
这里,见证了郑氏铁甲兵的强悍,也见证了满州八旗精锐的鬼哭狼嚎。
瓜州之战,伪清江南提督管效忠自南京带领满洲精锐数千以及一万绿营汉兵驰援,结果被郑军铁甲兵重创,数千满州八旗精锐被全歼。
清军统帅管效忠仓皇而逃,所部四千满州兵,只存一百四十人逃回南京,余下汉军万人,也仅千余人逃回。
回到南京后,管效忠对伪清两江总督郎廷佐和江宁驻防昂邦章京硕尔辉哭道:“我从满洲进入中原,经历十七场战役,从未败得如此之惨!”
瓜州一战,彻底打跨了江南清军的脊梁骨,威震东南。南都空城一座,十数府县皆易帜,东南可谓是唾手可得,抗清局面也是焕然一新,中兴气象明显!
谁曾想天意弄人,最后竟然是那么一场悲剧!
真是天欲亡明,天欲亡汉。
“此地,有大气象,也有大遗憾。”
公公所言,左右随从无人知其意。公公也无意与部下说根本不会再发生的历史,只是挥手召来曹文耀,于他道自家有意组建铁甲兵,隶公公亲卫。
兵员目下暂定正兵五百,辅兵一千,正兵人皆铁甲,辅兵人人配盾,练成之后上能马上冲阵,下能徒步砍马。钱粮饷银俱是双倍,军功晋升也皆从优。
待回特区后,即由机动支队和留守支队各步兵营、公公亲卫倭兵中选精壮之士充任,各额不够可于百姓青壮招募。但选中者,即给小旗衔。
号亲军铁甲禁兵。
此事让曹文耀颇是诧异不解,公公为提督海事内臣,所领为皇家海军,单看官名军名,便知将来敌人重点为海内外强盗倭寇,战事也以水战为主,只要多配火器,即可压制敌人,何须重金打造铁甲兵。此事,岂不是浪费钱粮?
“海防固重,塞防亦不可轻失。”
公公轻笑一声,示意曹文耀不必多问,只需执行便可。有关铁甲军的一应供给安排,他老人家会亲自安排。
只要钱粮饷银、军器盔甲足够,曹文耀自是不会反对。倘若真有这么一支铁甲精兵,若有北事,不难建功立业。
相较出海,北地军功才是男儿晋升正途。
镇江那边尚未有回话,公公闲来无事,便与左右到江边垂钓起来。自上次高邮湖垂钓,这是公公第二次雅兴大发。
不过,好干儿宝乐却是不在,不然倒别有风趣。
钓鱼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公公亲力亲为,自个在江滩中挖了香蚯蚓,穿上钩甩进江中,悠然自得坐在椅上。
却不知是天气过冷,还是鱼儿叫公公虎威吓的不敢咬钩,钓了一个时辰,也未见浮飘动上一动。
公公没了耐心,恰此时镇江那边回话,却是依旧不准魏公公及其随从官兵入城。
“麻的了,一个个老卵的不轻,他们不让咱进,咱就不能进吗!”
公公这次可不是恼火那么简单了,真是叫气的不轻,官话扬州话混在一起,听的左右甚是头大。
“传咱家的令,炮打镇江城!”
公公说完,将手中的鱼杆一把折断,“咱家倒要看看,是他镇江的城墙硬,还是咱家的鱼杆硬!”
左右却是谁也不敢奉令,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公公,使不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