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说——毕竟方子俊是她的晚辈,这才见面就去告一个晚辈的状,传出去了都叫人笑话。而且她对阮清岩的智商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不知道方子俊在将军府是怎么表现的,但他再会装,时间长了,阮清岩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本性。
“什么‘阮舅舅说我要什么都可以’!”她心中冷笑,“当初表哥才跟我照面那会,何尝不是对我千依百顺宠爱有加——结果熟悉之后,立马露出真面目,管头管脚管得我见到他就怕!唉……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要怎么过关?”
想到自己的事儿,秋曳澜顿时没了心情去管方子俊——只是那晚被抓了个人赃并获,阮清岩又那么生气……总之她皱着眉头盘算良久,最后沮丧的一蒙被子,“反正现在表哥跟我现在都不方便出门,没准养着伤养着伤他心情就好了呢?”
不免庆幸,“听纯福公主那天说的话,还好江家兄弟把事情瞒住了,不然我们兄妹可就惨了。别说要回太妃跟阮王妃的嫁妆,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来落井下石?”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次日一大早,秋染挽了篮点心过来请安。
秋曳澜现在看到将军府的人就心虚,叫起后,小心翼翼的问阮清岩的伤。
秋染道:“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说过几日就能起身了,请您不要担心。”
又说,“老将军也好。”
说完将军府祖孙两个的近况,她直截了当道明来意,“昨儿个傍晚,公子听说方家小公子在您这儿淘气了?所以遣了婢子来问问。”
秋曳澜心中大怒:“那个八成心理扭曲的熊孩子想摔死我的宠物,我没计较不说还送了他一套琉璃马,结果他居然恶人先告状?!”怎么说她这个姨母也是郡主,这分明就是自恃阮清岩的宠爱不把自己放眼里!
当下她脸色就是一沉,道:“噢,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我跟阮大表姐说着话,看到方子俊很是无聊,就让苏合带他到院子里玩耍,又抱了大白陪他……结果他好像很讨厌狮猫,不然怎么会一看到大白就想弄死它?但左右不过一只猫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头一次照面,小孩子顽劣些,我也不会太计较。”
听着她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秋染忙赔笑:“您可别误会,公子打发婢子过来可万万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其实是来给您解释下的,那方小公子并非大小姐亲生,据公子这两日打探到的消息,方姑爷许是因为当年被贬一事与大小姐生了罅隙,自大小姐所出的一位小公子、两位小小姐夭折后,两人再无所出!如今方家的子嗣都是侍妾生的,若非昨儿个到您这里来,那方子俊也不会叫大小姐带着。”
秋曳澜吃了一惊:“方子俊不是阮大表姐亲生的?!”难怪昨天看着他一点也不像阮慈衣,当时还以为长相随了方农燕呢!
“公子怕您因为方小公子误会了大小姐。”秋染叹了口气,道,“据大小姐带回来的陪嫁老人讲,这些年来大小姐过得很不容易。方姑爷跟方小公子的生母对方小公子可着劲儿的宠,大小姐也不好说什么。”
“我就说哪有才到姨母家里就要摔死姨母宠物的?”秋曳澜听了这话,略一想就知道内情了,不禁冷笑,“还以为那孩子心性有问题,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心性有问题,这小小年纪心思也够阴毒的!”
显然方子俊是故意拆台,让自己跟阮慈衣生出罅隙来!
她揉了揉额,“表哥既然知道他不是大表姐亲生的,还惯得他给我讲什么‘阮舅舅说他做什么都可以’?”昨天这句话可把她气得不轻,简直就像是她这个做姨母的苛刻了方子俊一样!
秋染笑:“公子说反正方小公子没有阮家血脉,算起来跟公子也好,跟郡主也罢,都没什么关系——他是好是坏,咱们家何苦去操那个心?”
我就说表哥初次照面时的温柔体贴靠不住,果然,他哪里是宠爱方子俊,根本就是没把他当自家人,说一句场面话而已!
“听你方才所说,方农燕竟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不然怎么阮大表姐这个嫡母竟也管教不了那方子俊?”秋曳澜思忖了片刻,问,“从前他们在禾州,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如今既然回到京里,不能就这么看着阮大表姐受委屈吧?”
“您说的是,不过现在方姑爷也晓得他能够回京都是咱们公子给他活动的,想来以后也不会再迁怒大小姐了。”秋染道。
秋曳澜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她放心,周妈妈可放心不了——秋染走后,周妈妈就有些心烦意乱的道:“郡主,没想到方姑爷是那样的人!竟因为老将军的事情迁怒表小姐!也不想想当初要没老将军抬举,他能有那几年风光?何况进士又怎么了?朝里无人、与上司不投缘、政绩太差……因为种种缘故一做十几年穷乡僻壤县令的人还少吗?凭什么怪表小姐……表小姐这些年也不晓得受了多少委屈,唉……想当初阮家大夫人在时,表小姐多么娇生惯养的人……”
她絮絮叨叨的念了半晌,秋曳澜还耐心听着,苏合都有些吃不消了,扯了把周妈妈的袖子:“如今表小姐回来了,有表公子和咱们郡主在,她的姑爷再敢欺负她,还怕没人替表小姐出头吗?”
咱们伺候的这位郡主杀完人都不带脸红心慌的,自家王爷伯父王妃伯母都奈何不了她——区区一个平调回京的七品芝麻官表姐夫,你还怕他能兴风作浪?!
秋曳澜听出苏合话里的意思,嗤笑了一声:“我看这事我未必有机会插手。没听秋染说吗?阮大表姐那夫婿已经知道他们夫妇能回京的缘故了,他要是还在乎他的前程,以后敢不伺候好阮大表姐?”
周妈妈想想也是,这才释然。
只是她跟苏合都不知道秋曳澜还有没说出来的话:“表哥既然让秋染转达了没把方子俊当自己人看的话,显然对于方农燕父子没什么好感。然而阮大表姐目前属于方家人,若那父子不好,她也容易受到牵累——表哥真的仅仅只拿前程逼着方农燕跟阮大表姐重归于好?呵呵,当初我跟杨家那三位小姐掐架大占上风,表哥都还想给那三位再补几刀……何况很有可能是他亲姐姐的阮大表姐?”
“方农燕悲剧了。”秋曳澜心下了然,“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个悲剧法?”
不过大约是因为阮清岩正在养伤的缘故,接下来几日一直风平浪静,没听说方家出什么事。
秋曳澜也不急,那方农燕只要没傻了,才靠着小舅子帮忙调回京,不可能不对发妻好一点。这样的话,晚几日再给他算账也没什么。
日子转眼就到了秋宏之的婚期。
这时候秋曳澜的脚伤虽然还没完全痊愈,但在院子里走走也没问题了。
但她懒得去参加喜宴,仍旧拿这个作为借口告了病。
五月廿六这天听着王府里的喧嚷,秋曳澜无趣的逗着大白——虽然那天被方子俊下了辣手,但那熊孩子到底年纪小,大白除了受惊之外,静养了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只是此后都粘着苏合,连院子里的下人都不肯靠近——像是被吓着了。
好在它还没笨到家,还记得主人是谁。
“得闹到半夜三更才能安静下来吧?”秋曳澜侧耳听了会,对苏合道,“今晚给周妈妈换个屋子,别吵得她睡不着。”
苏合道:“方才沉水她们跑去看了会热闹,说别看这会锣鼓喧天的,其实今儿个客人来的并不多。”
秋曳澜并不意外:“丁杨两家的事情越闹越大了,我看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宣进宫,甚至到朝会上解决。如今哪里还有心思来王府喝喜酒?”
其实没心思只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两家现在见了面就要红眼,总不能在西河王府的喜宴上来一场全武行吧?所以只能派点事不关己的旁支子弟、或者索性不来。
这样秋宏之的喜宴想不尴尬都难。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喜宴还不是秋宏之这场终身大事里最狼狈的——最狼狈的还是三朝回门时,丁家大开中门迎接女儿跟新姑爷,谁想第一个踏入中门的,不是秋宏之夫妇,而是忽然从人群里钻出来的一个麻衣少女——杨宜室!
杨家没有转换立场前,跟丁家同属中立党,两家虽然没到通家之好的地步,但也常有来往——要不然丁青颜也没机会诱.奸杨宜室了。
若非两人来往时恰赶上了阮清岩十八岁中进士,名扬朝野的光景,杨宜室那时候又一心惦记着收拾秋曳澜,先入为主,也不至于被骗到现在的地步。
所以这会门口的丫鬟婆子里,好些都认识这位侍郎掌珠,看到她出现心知不妙,顾不得继续对秋宏之夫妇说吉祥话,忙一拥而上想拦住她。
但杨宜室混在人群里半晌才抢到这么个机会,岂是没有准备的?她抢步进了丁家门之后,凄声喊了一句:“丁青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离得最近的婆子才抓到一点衣带,她已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横喉一抹!
鲜血如柱,溅得四周众人,包括新婚夫妇满头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