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三人虽然乐得看庄蔓夫妇为难,但肯定是仅止于善意的玩笑,如今这话却是在故意挑事了,三人自不能继续袖手旁观。
“这位小姐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这可是涉及到蔓儿闺誉的!”秋曳澜眯了眯眼,从人群里指了指方才说话的人——这人其实说完话就赶紧挤到一旁试图蒙混过去,但秋曳澜到底练过武,耳聪目明远胜常人,一听话讲的不对劲就瞄上她了,哪容她躲藏?
此刻一指,四周之人下意识让了让,顿时就把那穿红着绿的女孩子显了出来!
“谁不知道大长公主与景川侯爷素来疼爱我们那义兄,义兄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成亲,就是因为大长公主与景川侯爷一心一意要给他挑个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还得千好万好的妻子?”秋曳澜盯着那女孩子,不紧不慢的道,“您这话,是在怀疑大长公主夫妇不是真疼我们义兄呢,还是怀疑庄家的门风?”
大长公主夫妇肯定是疼凌醉的,不过庄家的门风么,男子还好,女子……谁敢说女子不好,不怕庄夫人跟着就打上门去,亲自教导全家人怎么评价庄家的女子吗?
所以那女孩子面上露出一抹羞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江绮筝则冷笑一声:“蔓儿泼辣又善妒?这话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这里还有谁听过?也说出来好给我们涨涨见识,什么时候天子脚下竟也传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说话之间,她目光如电,在众人面上来回逡巡,满含敌意!
其实善妒虽然是那女孩子胡诌的,但庄蔓泼辣的风评还真是公认的,但还是那句话,谁也不想让庄夫人亲自教导自己全家,如何评价庄家女子。
所以此刻纷纷附和丽惠郡主出来圆场的话:“这真是谣言!父亲母亲之所以聘下庄弟妹,图的就是庄弟妹温柔贤惠善解人意,难道父亲母亲的眼力,也会看走眼?卢小姐你想是年纪小不懂事,被小人所惑,不知道你这庄嫂子乃是咱们京中贵女里出了名的贤惠才是真的呢!”
经过这么一出,下面这洞房肯定是热络不了了,所以丽惠郡主又撵人,“外头宴席应该摆好了?你们调侃了小弟跟弟媳这么久,不饿么?出去入席罢?”
凌曲率先响应:“大嫂不说我还真没觉得,跟前跟后这么久,我还真饿了!”就喊上几个跟她相熟的女眷,“走走走,咱们去看看大嫂今儿个预备了什么招待咱们!”
大长公主的女儿一带头,大部分人也不愿意趟混水,纷纷借口入席离开——那卢小姐倒也想走的,只是被秋曳澜跟江绮筝似笑非笑的看着,实在不敢移动。
片刻功夫,洞房里走得就只剩凌醉夫妇、丽惠郡主、秋曳澜、江绮筝还有那卢小姐了。
“小弟你还在这里?”丽惠郡主看了眼这场面,对凌醉使个眼色,“你该去前头招呼了!你大哥虽然能喝,但他喝多了必要头疼的,你快点过去看看吧,别等他来喊你了!”
这挑事的是女子,还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你一个男子夹在这里做什么?
打发走凌醉,丽惠郡主又看了看秋曳澜等人的脸色,一抿嘴,试探着向庄蔓道:“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卢小姐呢看着就是出来走动的少,不是很懂事。依我说,不如让她在这里给弟妹你赔个礼,这事,就过去了,怎么样?”
庄蔓脸色阴沉,她的脾气,要搁平时这卢小姐敢这么刺她,早就一个耳光摔过去,还得踹几脚了!但今儿这日子……如今又是夫家大嫂出言劝和,想了想来日方长,便淡淡道:“就依嫂子之言!”
秋曳澜跟江绮筝也不作声,等着那卢小姐松了口气,朝庄蔓行了个礼、道歉完,才淡淡道:“既然大家都去席上了,卢小姐也一样吧?那咱们正好一起走!”
那卢小姐闻言脸色立刻惨白,求助的看向丽惠郡主。
丽惠郡主微微皱眉——老实说,丽惠郡主虽然认识这卢小姐,但两人年纪差距不小,也没什么交情,之所以给卢小姐说话,一来是不希望小叔子的婚事发生什么大的风波,毕竟这场婚事基本上都是丽惠郡主操办的,如果有意外搅扰了喜气,既落大长公主与侯府的面子,也显得丽惠郡主无能;二来也是卢小姐也是有后台的人,丽惠郡主不愿意得罪。
但现在秋曳澜在卢小姐道歉完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是不打算这么轻轻揭过——秋曳澜所代表的江家四房如今即使在江家,也不容忽视,尤其丽惠郡主方才还跟她说了米家的事,斟酌片刻,丽惠郡主还是决定放弃卢小姐,若无其事的道:“我却得留下来陪一陪弟妹……你们先去?”
“我们可不跟郡主您见外!这就自己去了!”秋曳澜与江绮筝微微而笑,上前拉住卢小姐,强行把她拽了出去!
“姓卢,偏捡着今儿这日子触蔓儿的霉头,你是我们二嫂的娘家人吧?”出门之后,秋曳澜跟江绮筝自然不会真去席上,而是把那卢小姐拖到僻静处,开始盘问,“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是我们二嫂?还是你家里的人?”
那卢小姐仅得主仆二人,被一群人围着,面上露出惧意,却坚持道:“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不料玩笑开过了头,方才已经按照丽惠郡主的意思给蔓儿道歉过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糊涂?”秋曳澜冷笑一声,“今儿个大长公主府大喜,按说是不适合出什么不好的事的,但这角落里又没人在,我们把你怎么样,谁会知道呢?就算你回头去找我们二嫂告状,你以为她能帮你?真不知道你掺合进来做什么……老老实实说清楚,免得吃尽苦头吧!”
那卢小姐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谁没有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你们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就不能给我个改错的机会么!”
“我只是很奇怪。”秋曳澜淡淡道,“你若当真是不懂事不会说话的人,卢家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进洞房里凑热闹呢?就不怕你像方才那样说错话,给家里惹去大麻烦?”
“以后家里大概就不放我单独去什么地方了。”卢小姐低下头,状似懊悔与可怜的道。
江绮筝打量着她,忽然道:“弟妹你何必跟她罗嗦?她如今不肯跟咱们说真话,无非因为咱们对她来说是外人,既然如此,把她变成自己人不就是了?前日母亲不是还感慨,说镇北军中许多沙场搏杀的悍卒,虽然立下大功,所得赏赐丰厚,但残疾在身难以婚娶……”
那卢小姐霎时间脸色大变:“不!”
……撇下被吓唬得大哭不止、却仍旧不肯说出指使之人的卢小姐走了一段路后,秋曳澜轻声对江绮筝道:“这事儿不大对劲,这卢小姐简直像是送给咱们收拾的一样。大房怎么会这么愚蠢的?我倒想起前两日徽芝跑到咱们四房去闹的事情了。”
那时候江绮筝还没回来,但回来的这几日也有听闻,此刻皱眉道:“你说的是!听说那天徽芝跑回大房就卧病至今?”
“而且也不见大房告状,不过祖父听说后,仍旧令祖母敲打母亲——当然,祖母是好言好语跟母亲说了经过的。”秋曳澜道,“这事咱们四房很冤枉,但祖父先入为主……”
“大房这是想撵母亲走?”江绮筝面色微寒,“莫不是预备了什么后手对付咱们?”
秋曳澜抿了抿嘴:“你们才从沙州回来,那边——”
“西疆确实即将开战!”江绮筝自从黑化之后,生长大家的底蕴被激发,看事情自也长远,立刻明白了秋曳澜的意思,“若镇西军失利,大房与三房必然把责任归咎于韩季山无能、以及秋将军年轻识浅,以再次谋夺镇西军兵权!”
“如果母亲在京里,对这两房总是个震慑。”秋曳澜眯起眼,“毕竟八哥跟十九,还有姐姐您,比两位伯父低了一辈,辈份差距在那里,难免束手束脚!不过,西疆现在还没开战,即使开战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决出胜负的。我听母亲说,入秋之后就会去北疆了。到那时候,西疆都不见得可以出结果吧?”
江绮筝变了脸色:“难道大房跟三房认为母亲走之前,西疆会开战、而且出结果、结果对镇西军还不好?”
两人同时想起了大房的岳家窦家当年覆灭的理由——私通西蛮!
虽然据说真相仅仅是跟西蛮做生意,但既然有这条线在,谁知道现在可以不可以真正的私通勾结上呢?
“但我们回京之前,镇西军上下已经被清肃了一遍,紧要的位置都换上了可信之人。对于西蛮进犯,任先生也有应对之策……”江绮筝沉吟,“任先生给况氏父子做了好些年的供奉,深得信任,对于西蛮、对于镇西军,可都不陌生!”
任子雍混在况时寒父子身边多年,既为报仇,也是为报完仇后给秋静澜夺回镇西军积累资本,正常情况下,有他出主意,韩季山与秋静澜执行,不太会出现大败的情况。
“任先生如今对于大房来说不是什么秘密!”秋曳澜抿了抿嘴,“如果大房这么做真是为了支走母亲的话,大房在镇西军那边的安排……要么有把握连任先生也应付不了!要么就是针对任先生本人去的!”
江绮筝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卢小姐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难道是真的?蔓儿都过门了,义兄的后院居然没打发?怎么会这样的?!”
庄蔓以前没有善妒的名声,那是因为她那会又没出阁。但就她那被庄夫人亲口认定活脱脱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会是能容忍三妻四妾的宽厚人?!
即使她能,茂德大长公主都把小儿子拘着婚前风流债无数,到底没提前弄出个子女来了,还能不依了成亲前清扫儿子后院、以示对媳妇及媳妇娘家的尊重的默契?
被江绮筝这么一提醒,秋曳澜也是莫名其妙:“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出了孝事情多,尤其这几日,四房能在外面跑的媳妇就她一个,哪里有功夫打听凌醉后院有没有提前清理过,以迎新妇?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如坠五重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