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清璃笑了笑,“那不与你相干,直接推到我头上便是了。”
她想起酒醉时看见了君赦苍,他将昏迷的她横抱起来,她耳边还残留着他急急的呼唤声,她的身体仿佛还能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陌清璃抬眼看着那举行大礼的宫殿,外面贺喜的大臣命妇熙熙攘攘,好一个普天同庆的喜事。
她眼里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只是个漠然看戏的看客一样。
兴安还在身边絮絮叨叨,“姐姐也知道,王爷并没有罚我,定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王爷还要我照看好姐姐,再说了,姐姐毕竟是因为跟我喝酒才病的,姐姐有什么吩咐,只管找我兴安便是了。”
“红叶姑娘。”有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陌清璃身形一僵,她回身行礼淡淡地说:“见过洛大人。”
洛子商今夜身着月白色长衫,只在外面加了一层白色罩衫,不似素日里那样生冷莫近,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问道:“大殿之上如此热闹,两位怎么独在这里说体己话?”
兴安笑着说道:“洛大人取笑了,大殿之上热闹了,我们做奴才的才敢过来偷个懒啊。”
“是么,王爷跟皇后娘娘怎么会舍得?”洛子商盯着陌清璃,这个小宫女非同一般,他要去查她的身份发现身份正常的近乎不正常,一切布置的都很完善,但她在宫内飞黄腾达的速度当真快的不可思议,他见她眼中并无奴仆那种卑微讨好的神色,皇后对她也不似下人。
“洛大人言重了,奴婢身子不争气,这会子上前只怕把病气过了人,那就不好了,所以才不进大殿。”陌清璃道。
洛子商点头,关切地问:“红叶昨日一病可是宫内动静不小,让王爷和娘娘都如此忧心,专门去请霍太医,不知如今身子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调养滋补的,洛某也可以赠送一二。”
“多谢大人好心,奴婢不过是一时忙昏了头,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皇后娘娘已经为奴婢请过太医,好好将养几日就没大碍了。”
“嗯。”洛子商笑笑,“那王爷想必也放心了。”
兴安听得膝盖发颤。
陌清璃皱眉,“奴婢的病与王爷并无关系,大人此话慎言,奴婢担待不起。”
“红叶何必紧张,昨日王爷亲自带红叶姑娘回去,可见是牵心红叶姑娘的病,洛某说得难道不对?这也并非是什么坏事,红叶姑娘毕竟是为了王爷而操劳,王爷牵心姑娘的身子也是正常。”洛子商从容地说道。
陌清璃抬眼看了他一眼,洛子商不自觉心里一动,这样的眼眸清灵动人,竟有几分熟悉,好一双漂亮的眼睛,他不自觉想,是不是每一个言行像她的人,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想到这里,洛子商心中狠狠一痛,清璃,清璃就这么死在了天牢里,他要查清楚,究竟是谁放的火,他一定要让放火的人,碎尸万段。
“说来宋小姐的亲事订的也真是快,奴婢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去道贺了,烦请大人转告宋小姐,奴婢的贺意。”陌清璃道。
洛子商点头笑道:“我定会转达的。”
“兴安,咱们躲懒也差不多够了,大殿上的仪式咱们不去掺和,可这小太监小宫女乱了规矩,还是要管管的,就不在这里耽搁王爷了。”陌清璃福了福身子,带着兴安就走,明明只是一个小宫女,兴安却衬得如同她的下人一样。
洛子商见她挺直身子,转身离去,眼里有探究,他的直觉告诉他,红叶,绝非凡人。
“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宋思岑站到他的身边,今日她穿了一袭玫红色衣裙,胭脂也比平日浓了几分,在灯光底下看起来格外的美丽,本来待嫁的女子是不便出门的,但洛子商需要她出门见人,那边段如锦就亲自邀请了她来。
宋思岑本就是美人坯子,往日只爱碧绿天蓝的衣裙,整个人是清丽动人,如今穿着如此鲜明,花灯之下,宛如金屋瓷瓶中的梅花一般明媚鲜艳,她的眼波流转,眉间带着一缕淡淡的哀愁,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也让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柳家的大公子柳明胥看得移不开眼,但碍于男女之别,柳明胥也不好上前来多说话,一转眼,宋思岑就不见了,柳明胥急急出来找寻,正看见宋思岑跟洛子商站在一起,他有些局促,就没上去打扰。
“皇后身边的这个红叶,你怎么看?”洛子商问。
宋思岑想了想,“我与她接触并不多,不过她有皇后撑腰,胆子倒是挺大,她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直觉而已,此人看起来非同一般。”洛子商摇了摇头,抬脚转身看见了站在桥边的柳明胥,唇角一勾,“有人还真是急不可耐了。”
宋思岑回身看见柳明胥,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我不想跟他说话。”
“为何?明胥虽然资质不算上乘,好歹也是今年新进的榜眼,有柳家的扶持,将来在内阁也有一席之地,为人正派,也少涉足烟花之地,多少女儿家盼不来这门亲事呢。”洛子商道,“不管如何,他毕竟是你未来的相公。”
宋思岑冷冷道:“只要一想到马上要跟一个我不爱的人做夫妻,还要让他睡在我身边,我就恨不得杀了他,一刀一刀把他剁碎丢到海里喂鱼。”
“要喂鱼的绝不只有他一个人。”洛子商正色道,“柳明胥性格有些软弱,柳学士为人严谨刚正但最尊重发妻,柳夫人一直视柳明胥为眼珠子,你只要把握好柳明胥,不愁柳家的大权落不到你的手上,你要是把握不好柳明胥,柳家基本上就没用了。”
宋思岑点头,掩下眼中的悲色,“表哥,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可是,难道我一生都要交到这个废物的手上吗?我不甘心。”
洛子商温柔地说道:“傻瓜,我怎么可能让你跟他一辈子,等小皇子继位,我拿到监国大权,我就把你从柳家带出来,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
宋思岑用力点了点头,随后迟疑地问道:“博阳如何了?”
“他中的毒十分剧烈,暂时根据她那个方子,大夫们改进了一下压制了体内的毒,我已经悬赏千金招募能解毒的大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不用担心。”洛子商知道她牵挂这个,给她尽可能多说了几句。
宋思岑低了低头,洛子商说:“去跟他说些话吧,人家都那么辛苦追出来了。”
“我不想去,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宋思岑不情愿地说。
洛子商笑笑,“不说几句,不是白费了我今日的安排。”
宋思岑惊讶抬头,“安排?难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吗?”
洛子商微微颔首,“美人颜,可是最锋利的剑,柳家如今与我有用,全靠你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宋思岑靠在树边,看着御河上大朵大朵开着的荷花灯,叹息了一声。
这边柳明胥眼见着洛子商看见了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与他打招呼,谁想到洛子商说了几句直接反方向走了,他要追上去也不合适,心心念着的宋小姐此时一人站在树下,他又担心过去说话惹人非议,就这样站在了桥边,只痴痴看着这个倩影。
原本柳明胥是与杜尚书的女儿杜若怜订了亲的,谁知道在上官夫人的寿宴上杜小姐被云溪郡主惊吓,一病不起,他还有些惋惜这样的红颜为何如此薄命,心中添了几分伤怀,想要继续娶她过门,谁知道母亲对他的婚事极为看重,逼得他爹去退亲,杜家也觉得女儿病重不适宜出嫁,他和他爹是拗不过母亲,他还感慨自己是个薄情郎。
没想到母亲转而跟父亲商议,说洛家的宋小姐不错。
父亲嫌弃宋小姐无父无母,又是跟着洛子商一个男人住着,名声不太好,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劝母亲多想想,不过洛家那边回应倒是很快,父亲无奈只好同意。
他心系杜小姐,还托人捎去了信笺诗词表示关怀,没想到在段小姐与王爷的大婚之上,看见了宋思岑,她容貌秀丽动人,举止翩然若仙,虽然脸上带着笑,眼底却带着一缕让人着迷的哀愁。
他那一群朋友看见了宋思岑,都一个个羡慕他有福气,定下了这样的佳人,柳明胥也感慨母亲这一次决定的正确。
宋思岑站在御河边,她蹲下身子往御河里捞了一只莲灯,莲灯里的红烛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莲心里的小纸条写着佳偶天成,她拿着纸条,有些难过,把莲灯放了会去,突然腰间的玉佩一下子滑到了水里,宋思岑惊叫了一声,“呀,我的玉佩。”
柳明胥本来只敢站在这边看着,听见宋思岑的惊叫立刻奔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思岑神情淡然,“适才我捞起莲灯,玉佩滑进了水里,那是我最喜欢的玉佩,看来是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