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清璃扬唇一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清者自清。”不过她心头也有疑云，如今宁云溪已经是贵郡主，洛子商的言行更要多多注意，怎么他就如此大胆行事。

到了皇后身边，没想到段子砚也在，段子砚坐在下座，瞧见陌清璃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芸那边对段子砚笑了笑，“小宫女不懂事，倒是让大人费心了。”转而数落到陌清璃，“红叶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就劳烦段大人给你带东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段大人如今也是有要务在身的。”

段子砚连忙说道：“娘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陌清璃便笑道：“奴婢常年在宫中不得出去，最喜欢这些民间的玩意，看见段大人便想着让大人帮忙，要给大人钱，大人是短短不要的，以后再来，奴婢亲自给段大人泡茶便是了。”

上官芸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对段子砚说道：“后院的海棠不知为何花落得十分厉害，大人此前在宜州上任，宜州的海棠花最繁盛，花鸟司总是一堆不中用的，还是大人来帮本宫看看吧。”

段子砚立刻起身听命。

上官芸给陌清璃使了个眼色，陌清璃找了由头把周围的宫女都差使了出去，自己在后院门口守着。

后院里的海棠郁郁葱葱开得极好，可惜一夜风疏雨骤，花都落了大半。

“娘娘不必担心，这些海棠只是害了一种寻常的草木病而已，极好料理的。”段子砚道。

上官芸幽幽一叹，“草木无情，怎么还会害病？”

段子砚笑了笑，“草木怎会无情，它感知春意而萌发，它感知秋意而凋零，一年四季，顺势而生，人心有情，那万物自然都是有情的。”

“大人是有境界，如今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情，对了，王爷变成这个样子，本宫心中始终不安。”上官芸面带愁色，“我一个孤苦弱女子，什么都不能做，若是任洛子商发展下去，将来只怕我连我的母家都危在旦夕。”

“皇后娘娘放心，微臣保证，今日的上官家绝不会是昔日的慕容家。”段子砚信誓旦旦说道。

陌清璃的动作一停，不由得屏息凝神静听。

“你说慕容家，你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东西？”上官芸耳朵一尖，立刻盯着段子砚问道。

段子砚没有说话。

上官芸等不到她要的答案，见段子砚沉默不语，她转身冷冷说道：“子砚，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护着我的人了，那你退下吧，本宫累了。”

段子砚着急地说：“皇后娘娘，微臣并非是有意隐瞒不报，只是这件事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

“本宫现在整日跟闷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样就是你所谓的安全吗？”上官芸明显有些恼怒，“本宫以为你回来，不管怎么样，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总该是站在本宫身边的，可是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真的变了，本宫也看明白了，你走吧。”

“小芸，我并没有变。”段子砚一着急唤出了上官芸的小名，“这么些年以来我一直不敢回京，我知道自己无法面对你，看见你幸福我便就足够了，我一直在外面做官，我时时都在断案，后来见情势不妙，我急急赶回来，一直就是想护你周全，你不要乱想。”

“那你就该什么都告诉我，也让我心中有个底。”上官芸道，“而且，我也不想问你别的，我只想知道，当初慕容家的旧事与王爷有没有关系？”

里面良久都没有声音。

陌清璃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随即一句淡淡的声音，“在做什么？”

陌清璃正要仔细听下去，突然发现声音不对，再一抬眼，就是君赦苍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她的身边，而且一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闹出动静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那么多人的视线出现的。

段子砚在里面淡淡说道：“娘娘，慕容家的事您的心中应该更清楚真相，不是吗？”

上官芸微微变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本宫也要向你汇报真相吗？段子砚，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吧。”

段子砚低头道：“微臣不敢。只是敢问娘娘，想知道的是什么？”

上官芸面色一苦，叹息了一声，“好了，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陌清璃要躲开，君赦苍一把环住她的腰闪身进了隔壁的花廊之中，陌清璃推开他说道：“王爷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原本不过是想去看看皇嫂，没想到还没见到皇嫂，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我就一时好奇过去看看，大约也正是如此吧。”君赦苍淡淡说道。

“什么叫鬼鬼祟祟啊？你自己不也是在外面偷听，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我守在门口也是理所当然了。”陌清璃移开目光，转身抬脚就走。

君赦苍突然说道：“洛子商最近经常去找你。”

陌清璃一下子停住了步子，“你想说什么？”

“他毕竟不是简单人物，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提防他再有什么算计。”君赦苍斟酌着说道。

陌清璃心略有些发疼，她低头看着斑驳的青石台阶，轻轻说道：“好，我会注意的。”

君赦苍转身离开，陌清璃静静走在自己的路上，迎面撞上采雀，采雀焦急地说道：“姐姐去了哪里？皇后娘娘大发雷霆，大家都劝不住。”

陌清璃心里一提，“这是出什么事了？”

“是御膳房才送来的燕窝粥里掉了一粒沙子，娘娘十分震怒，御膳房来送燕窝的小太监这会子头都要磕破了，芊芊公主都吓坏了，娘娘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芊芊公主的面发那么大的火，大伙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采雀说道。

陌清璃皱眉，连忙赶了回去，都怪君赦苍，即便要逃开也不用跑得那么远吧。

还没踏进宫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号声，看来上官芸并没有急着处置那个疏忽的小太监，不然这会子恐怕早拉下去打死了。

“御膳房真是当得了好差事啊，沙子都能进本宫的粥里，不出几天那鹤顶红是不是也能进本宫的肚子里了，本宫才多久没管事，你们一个二个都反了天不成？”上官芸怒斥道。

陌清璃心中清楚她是被段子砚顶撞而带来的不满，也没有打算上去规劝。

芊芊坐在一边面色有些不安，她是少见上官芸有如此的疾言厉色，而且只为了一碗燕窝，看见红叶，芊芊连忙递了个哀求的眼神，让她上前去劝劝母后，红叶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拖出去，杖毙。”上官芸冷冷道。

一时间，满宫里的人都惊呆了。

陌清璃也有些发愣，一瞬间看向了高座之上的上官芸，上官芸神情冰冷，面容美艳，好一个琉空国的皇后，虽然上官芸一直对她很友善，但上官芸骨子里还是十分孤傲高贵的，她出身尊贵，是大家千金，她自从嫁给君御清以来，一直就是正妻，君御清没有别的子嗣，她有唯一的嫡公主。

整个琉空国，上官芸才是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她要杀什么人，不会有任何人拦着。

“母后，只是一粒沙子而已，不用那么严重吧，况且他也知道错了。”芊芊面露不忍，站起来说道，以往她求什么，母后从来都是顺着她，不会驳她的面子，芊芊这一次也觉得会是这样。

但万万没想到，母后冷冷呵斥道：“这里有你什么事，退下。”

芊芊眼圈一红，站起来说道：“儿臣告退。”立刻委屈地离开了。

陌清璃连忙跟了出去。

芊芊伤心地站在假山边说道：“母亲从来都不会吼我的，没想到今日她这么生气，只是一粒沙子，何至于如此，母亲总说要心怀天下，宽厚待人，可她这样分明是与她往日所说背道而驰，她还对我发火。”

“娘娘这样做自是有她的道理，我们只是一时不明，但是娘娘对公主的心意，公主该是最能体会的，这一次娘娘是真的动怒了，但是未必是因为御膳房，公主该明白，这皇宫里危机四伏，娘娘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保全公主。”陌清璃道。

好容易哄住了芊芊，上官芸靠在窗边见她进来，凄凄一笑，“你也被本宫今日的样子吓坏了吧。”

“娘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喜怒哀乐，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陌清璃平静地说道。

上官芸抿唇一笑，“你的心思最是别致，不过本宫今日的确是失态了，但是本宫并不后悔。”说着她叹息一声，“如今这宫里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的难熬，以前本宫总想着要为先帝找出凶手，一定要好好惩罚了凶手，不然死不瞑目，如今陌芷言已经死了，本宫总觉得日子空荡荡的，活着也没有什么奔头。”

“娘娘还有芊芊公主，娘娘还要看她嫁人为妻，还要看她给娘娘生小外孙，那可是最有意思的事了，这宫里的争斗从来都是纷纷扰扰，不死不休，娘娘已经经历过这场争斗，您还高高站着，接下来何不做一个富贵闲人呢？”陌清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