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熙熙攘攘,叫卖声因为某人走过小了下去,百姓们好奇的看着步行而来的三人,纷纷接头低声细语,同时,陌上幽也听到了路人的低声细语。
“这不是祸公子吗?他旁边那个白衣公子是谁?”
“不知道呀,不过据说半月以前皇上带回来了因宵国质子,你看他小小年纪,就已是气度非凡,想必这便是那因宵质子吧。”
“听说是因宵国的国姓王呢。”
“国姓王又如何?来了凤翔国,不过质子而已。”
祸公子听到他们的谈话,脸色微变,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因宵国先皇的嫡子,更是国姓王,扭头看陌上幽面无表情,给锦衣卫使了眼色。锦衣卫呵斥一声,那些人怪笑一声,一哄即散。
正准备走,祸公子忽然拉着陌上幽退到路边,他正疑惑,面前一阵风尘中闪过一匹玉白色宝马,马上少女约摸十三,及腰墨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一身白色加厚衣裙,脚蹬雪地靴,配上似笑非笑的绝美脸蛋,显得英气逼人。
她速度快的如同一阵风,陌上幽还未收回眼眸,又是一阵沙尘,几匹宝马一闪而过,消失在远方,除了一地马蹄印提醒着陌上幽,她来过。
陌生的容颜,却是熟悉的表情。
她……是她吗?
他不禁想到了小时候那个女孩子,她总是仰着绝美的粉嫩小脸,冲哥哥微笑,也会稚气未脱的说:“我喜欢烨哥哥,不喜欢幽哥哥。”
天真的言语,陌上幽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十分不舒服。
那时候的他,天真幼稚,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问题都不能够自己解决,总需要哥哥帮助他,因此,那女孩很瞧不起自己。
陌上幽咬着下唇,终于下定决心,轻轻问出口:“刚才那个女孩,是十三公主凤映寒吗?”
祸公子一愣,继而唇角浮现一抹笑,浅浅的,却又十分刺眼,一双凤眸细细眯着,陌上幽甚至以为他是在以看白痴的眼光看自己,他红唇一动:“刚才那位姑娘,是杨将军府千金杨函玉。”
“杨函玉?那凤映寒……”
“十三公主凤映寒,刚才在宫里,风波亭旁边那位身穿红衣服的姑娘。”
红衣服……陌上幽想了想,眼前依稀浮现女孩的容颜,她面无表情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眉间有红绿两色,红的朱砂痣,绿的胭脂,一双眼眸散发淡淡的冰蓝色的光泽,是修行者的特征,小时候的女孩,绝对不是她。
陌上幽又看了一眼杨函玉消失的方向,眼里浮现一抹疑惑,是她吗?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陌上幽问道。
祸公子嗤笑一声,才回答:“每隔几天都会上演这样一幕,不用理会。”
原来杨函玉是将军府的千金,她有两个哥哥,身手都是年轻一辈的翘首,然而杨家一生戎马,一生辛苦为皇帝守护江山打天下,皇帝却担忧他会谋反,因此,他并不希望杨函玉继承他的事业,奈何小姑娘就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琴棋书画一样都不感兴趣。她年已豆蔻,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夫子教她些东西了。
然而找来的所有夫子,都会被她气的几乎吐血,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哆嗦,继而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这天又有新的夫子来胜任这份“艰巨”的任务,三两下被杨函玉打到骨折,老将军终于发怒了,无论如何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她带回去!
“两位公子,走吧。”
影妖点头,当先抬脚走,陌上幽迟疑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毕竟是七年了,容貌多少都发生些许变化,况且人的喜好性格也是会变的,或许……小时候真是十三公主呢,再说了,请的宾客里可没有杨杨函玉的名字。
只是,真的是她吗?
距离皇宫不远处,那府邸不大,也并不华贵,陌上幽却看的舒心,也是,十几年来天天对着皇宫,虽然奢侈华贵,琳琅满目,但他实在是头晕目眩了。
古代有一言,屋大人少乃凶宅,因此就算皇宫里皇上住的地方都不会太大,何况是质子。
然而陌上幽武功全废,筋脉断了,在凤翔国无依无靠,女帝依然不放心,前脚刚到,后脚就派了人,说是府里缺少人手,实则是监视。
闲来无事,陌上幽便找来书看,或者研墨作画,画他们小时候小小的模样。对于这些,女帝也无所谓。
凤映寒那日原本是找女帝有事,中途被大公主凤映若打乱计划,以至于最后都忘记了自己去的目的。不过美眸骨碌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殿内,丝丝缕缕香烟袅娜,桌几上的茶杯早已凉了。一身凤袍的女帝正烦躁的看着大臣捧上来的奏折,一个个都是对她宠爱面首表示不满,真是讨厌。
“女帝,您在忙啊?”
女帝眉头紧锁,捏着毛笔,上面的字看的她烦躁不已,忽然听到略显低沉的女声,她转头一看,扬起笑:“寒儿,今天怎么舍得来看朕了?”
凤映寒换掉茶杯中的水,递给女帝,然后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女帝,瞧您这话说的……女儿这不是想女帝您了嘛!”
“哈哈哈……”女帝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伸出手指点了点凤映寒秀丽白皙的鼻子:“臭丫头,就你嘴甜,净知道说好听的话来哄朕开心。”
凤映寒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眸,粉嫩的脸蛋似是真诚的笑,在外人面前,她们母女两都有不同的一面,或许可以称之为面具,但是她们两在一起时,两人将最真诚的一面显露了出来。
“女帝,您那么疼女儿,能不能答应女儿一件事?”
低头看了看女儿犹如想要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的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不禁觉得好笑,这貌似是女儿第一次问自己要什么吧?不过……她做出这种表情,会是想要什么呢。
虽然她不知,也猜不出来,但是从心底觉得她要的东西肯定……
“哦?寒儿想要什么?不妨说说。”
“不嘛不嘛,女帝您先答应好不好嘛?”
女帝的疑惑更甚,抿着唇,似乎是在考验凤映寒的耐心,半晌思量开口:“寒儿难得问朕要东西,你说吧,要是不过分,朕尽量满足。”
“此话当真?”凤映寒眨了眨美丽的水蓝色眼眸:“女帝,女儿保证,绝对不过分。”
女帝含笑:“嗯,你说。”
“是这样……”
凤映寒模糊不清的说了大概,最后一句话让女帝吃了一惊:“你要嫁人?”
而且要嫁给……质子,她的女儿想嫁给谁都没问题,可是质子……她女儿应该会有更好的人选来做驸马,而身份卑微的质子,是没有资格的。
凤映寒低下头红了脸颊,她问了好朋友杨杨函玉,凤映寒告诉她自己看到陌上幽时的心情,杨函玉戏谑她说是她想嫁人了,可是,真的吗?
女帝沉默了,他一直在培养十三女儿,然而面上凉薄,内心却依旧如此单纯,不知是好还是坏。她用手指轻轻敲着木质桌子,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节奏,凤映寒心跳随声音一下下加快。砰砰砰……
她再问了一次,凤映寒忽然抬起头来,眼里印着决然,她点头:“嗯!”
“噗呲……”
看到女儿懵懂的样子,女帝出乎意料的笑出声来:“寒儿啊,你才十四岁,就想着嫁人了?哈哈!”
不愧是她的女儿,老大都二十多了,老二也十八了,还没有嫁人呢,寒儿就想将她自己嫁出去?
看到凤映寒眼里的真诚,女帝笑着笑着,忽然噤声,掩饰尴尬一般咳嗽了一声:“寒儿,你还太小,知道吗?”
“可是……”
她就是想一直看着那因宵国来的质子嘛,说实话,她太讨厌姐妹们看他的眼神了,他还冲她们笑,真过分!若是她嫁给他,是不是就可以像女帝与她的面首那样,想什么时候在一起,就什么时候在一起呢?
“寒丫头心里有人了,哈哈!”
女帝纨绔的性格让她又一次打趣,她才不管凤映寒一脸害羞,就取笑她,害得她面红耳赤,眼神闪躲,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哎呀,女帝……”
她虽然爱开玩笑不拘小节,但在女儿面前,多少也知分主次,当即岔开话题:“咳,寒儿,等你及笄了再论此事如何?”
凤映寒虽然不悦,却也知是自己太过于冲动,撇开这尴尬的话题自然是好,便连忙点头。
然而她也又一次明白了女帝宠爱自己的程度,就连二姐姐喜欢影妖,女帝都面无表情,甚至还有薄怒的一口回绝,而自己,女帝只是说过两年
即使……年后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喜欢别人……毕竟她只是喜欢那张脸,或许发现了比他好看的,就又求她女帝赐婚了呢。
话已至此,凤映寒便不多做逗留,女帝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就让凤映寒走了。
她面上没什么,心中却不禁困扰,又想起凤映寒小时候遇到的那个所谓“世外高人”,难道这段孽缘真的躲不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注定又如何?女帝捏了捏鼻梁,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
转眼已过二载,平日里五六七公主与陌上幽一起上学堂,而老将军终于请来了可以教导杨函玉的人。
杨函玉手指捏的嘎嘣响,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如今她年已及笄,比起两年前的稚涩,如今倒多了一丝少女的窈窕。
“爹爹,咱家银两很多嘛?需要你来养这么多闲人?”
马车上,杨将军撇唇大笑,身为名将他岂会不知女儿的意思?
说的也是,女儿执拗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府里的夫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皆是被女儿打伤打残,他只得在后面给她善后,然而这次......想到这里,老将军如狐狸一般的笑容挂在脸上。
这次,可由不得她!
马车随着杨函玉不屑的笑声停在,随即下车的同时,她的笑在僵在脸颊,压低声音转头警惕道:“爹爹,他是?”
“哈哈哈!”随后而来的将军摸了摸胡须:“玉儿还不快来见过师父?”
“师父?”
杨函玉的二哥哥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低头闷笑。也别怪杨函玉看不起她的所谓师父,那少年身材高挑修长,从银白色面具下漏出来的唇轻轻勾着,颜色莹白,眉宇浅淡,看起来柔柔弱弱,不像是能为人师表的样子,再说了,他虽然比她高很多,但看起来年龄不大,不禁疑惑问:“怎么不是个老头子?”
“噗......”
老头子?敢情她想要老头子,不想要美男师父?杨函玉的二哥笑点低,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大哥不苟言笑,却也勾起唇角,杨函玉眼眸一撇,手掌不经过脑袋思考,就劈了下去,她二哥哎呦一声惨叫,被杨函玉赶跑了,她的大哥无趣的撇唇,也走了。
她转头盯着老将军看,半晌语气认真:“爹爹,别跟我闹!”
别以为给她找个模样好看的师父,她就下不去手了,若给她当师父,哪怕是天仙下凡,她也照揍不误!
老将军轻咳一声,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些许威严:“你看爹爹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杨函玉摇了摇头,两人就这样无视了他们的美男子师父。
“玉儿......”老将军压低声音凑近,语气半真半假,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爹爹很不容易请来的,要珍惜呐,若是把你这位师父气走或者打残,你一定会后悔,到时候别找我哭啊!”
杨函玉挑眉,化手为掌,一阵凌厉的掌风卷起满地积雪,刹那间以为是下雪了。
那一抹白衣绝尘不染,轻轻一旋身就落到了一片干净的地方,他拍了拍一尘不染的雪衣,依旧面部表情,只是从面具间漏出来的一双眸子里染上些许近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杨函玉尴尬于被对方躲过,看来这次所谓师父的身手还蛮不错的。
她朝老将军挑了挑眉,戏谑道:“爹爹,你这次找的师父是教我武功的吧?”
“自然不是!”
虽然这次找这个少年为夫子是有某些原因,但是他可不是让他教她武的,毕竟他的女儿性格本就乱,如今才十五岁就身手不凡,再有高超的武艺,皇上让她当将军,那还得了?
自然,女红他想都没想。毕竟是男子,而且还是年纪轻轻的美男子,文物双全,颜值爆表,最重要的是有耐心。哦不,他想说的是,他们还是老熟人呢。
然而这些,都要从十年前说起了。
“不是算了,我才不会找你哭!”
她转头朝所谓师父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道:“你这种人,本小姐这几年见得多了,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当夫子!算了,这样吧,你拿你的月钱,我玩我的,咱两谁都不理谁,如何?否则本小姐要是手误,将你胳膊腿的打残了,可就……”
她话还没说完,也不待少年有所反应,也不管他是否听到,是否会同意,杨函玉就足尖点地,已经消失了。
少年苦笑一下,老将军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杨将军,你别往心里去,没什么的。”
是的,这些没什么的,毕竟选择这一步之前,他都已经料到了,不是么?
这句话,原本是杨将军想要说给他的。
“陌……”
“叶挽歌!”
函将军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道:“叶公子,你又何苦如此……”
凭他的才华容貌,以及出身,待在小小的将军府,当真是屈才了。
自称叶挽歌的少年拥有与陌上幽一模一样的气质,甚至面具下的脸上淡漠的表情也是一样的,只见他翘了翘唇:“杨将军,你是了解我的。”
杨将军闭嘴,是,他是了解,可是他不懂他,为什么知道一切,甚至于知道所有人不知道的幕后阴谋,他却不愿意不说出来?还要顶着这种身份委曲求全?亦或者,凭他的手腕,以及两年来重振旗鼓,足以将仇人踩在脚下,他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他却不知,叶挽歌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将军又叹口气:“小女如此,难为你了。”
说到这里,叶挽歌眯了眯眼,那双冰凉的眼渐渐浮现出柔和:“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那么率真……”
只可惜,他们两间没有什么好结果。
换而言之,他的付出,是没有回报的。
……
“玉儿,听父亲说你很不喜欢新来的师父?”
杨函玉虽然不服管教,但是在她大哥面前还是有些压力。大哥虽然不苟言笑,对她却是很宠,然而在大哥面前,丝毫没有二哥的自在随性。
杨函玉挑眉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喜欢过哪个师父似的。”
“虽然我不了解情况,况且他还是父亲请出来的,他是两年前才闯入江湖的。据说武艺高强,医术了得,并且擅长于用毒,仅仅两年时间,就将江湖上****白道拉拢的服服帖帖。他跟在你身边,你的安全大哥多少能放心些,但是,玉儿,你记得防备着他些,他如此了得的人,肯待在小小的将军府为夫子,想必有他自己的秘密与目的。”
杨函玉惊诧于大哥居然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明白他这是关心自己,心一暖,心中洋溢着感动,然而她是直肠子,当即没多想,点点头:“知道啦,哥哥。”
杨函玉的大哥难得叹了口气,抬起的手轻轻放在杨函玉小脑袋上摩挲她纤长的发丝,犹如在摸他的宠物猫。
“以后你有他,我就放心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让杨函玉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杨函玉挠了挠头,是不是她太蠢了?中原话都听不懂了……
不过她也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到脑袋一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
她抬头,就见大哥眼里含着一丝润色,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的微笑。她不禁呆了,原来大哥如此生性寡薄之人,也可以有这么温柔的样子。
她的大哥不过十八,正到年轻气盛的年岁,要她说,年轻人就该多笑笑,这样才好看嘛,可惜她认识的四个年轻男子中,两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师父,还有一个,便是小时候那个会笑的眉弯眼弯的男孩子。而这四个人里,两个面瘫,一个笑的白痴,另一个……十年不见。
十年了,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下一瞬,杨函玉的大哥收起笑意,那一瞬间快的仿佛是幻觉,他起身看了一眼杨函玉,嘴唇轻轻煽动,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甚至的,在那一刹那,杨函玉似乎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到落寞。
……
剑被父亲收了,实在闲得无聊,她只好去找她的师父玩。
漓苑外,少年坐在石凳上看书,一缕墨发溜下,柔顺的搭在肩上,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脸让人窥探他的容貌。
他抬头,就见杨函玉抱胸站在他面前,微微一怔:“杨小姐?”
杨函玉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我师父么?准备教我点什么玩?”
“好啊!”叶挽歌也勾唇:“想学什么?”
一般师傅都是决定学生学什么,而他却直接问她想学什么……杨函玉挑眉,他这么自信?
“学画画!”
“可以!”
“呃……学弹琴!”
“也可。”
“那,学作诗!”
“行!”
“这……学…学跳舞!”
“呃……”
杨函玉一直想方设法刁难叶挽歌,奈何他一直满口答应,忽然突发奇想,跳舞,哈,他果真不会。杨函玉不禁得意挑眉,心中得瑟,爹爹还说他是万能的师傅,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函小姐当真想学?”
杨函玉弹了一个响指,洋洋自得:“对!只能你教!”
叶挽歌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好,既然函小姐想学这么多,那今日学习绘画与赋诗,明日学习弹琴与舞蹈,那么现在请函小姐跟我来。”
十年了,这丫头还是那么喜欢钻牛角尖。
“啊?”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难道她的这位师父会跳舞?
她想象了一下:漫天飞舞着鹅毛大雪,一个白色“长裙”的少年恍若从九霄云外腾云而来的仙子,他如蛇一般扭着纤细的腰肢,长而笔直的两腿随身体的节奏快速旋转。最后……做了一个兰花指,朝她抛了一个媚眼……
打住打住!…
杨函玉很想抽自己,她在想什么啊……
然而……叶挽歌莫名其妙的看着笑的只差流出眼泪的少女,她怎么了?
……
屋内点着熏香,淡雅的梅香从金兽口中飘散而出,仿佛暖了屋内两人的心。
少年撩起雪白的衣袖,漏出白皙的手腕,杨函玉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脸颊,心底有某个地方微微触动,她感觉有些别扭,然而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所以还是目不转睛的瞧着叶挽歌。
他往毛笔沾上墨汁,递给杨函玉:“试试。”
“啊?我…我不会……”
他微微勾唇,继而拿起笔,微微一凝眸,手腕转动,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孩子跃然纸上,明明只是简笔水墨人物画,却多了几分轻灵。
“这…是我吗?”
叶挽歌头也不抬的点点头:“是你。”
画上的人,就仿佛刻在了他的心里,根本不需要看一下画一下。叶挽歌仿佛是感觉到了她忐忑的心思,终于抬起头,将宣纸铺开到杨函玉面前。
杨函玉看的心痒,也想画,于是拿起笔,托着腮帮,不知如何下笔。平时看她机灵聪颖,书写秀丽,这画起画来,连笔都拿不稳了。
她向来好胜,自然不肯漏出怯弱,她上马杀敌都不怕,又岂会怕这区区画画?然而虽然她从未上过战场。
她手指微微一动,一张脸的轮廓出现在微微泛黄的纸上,虽然模糊,却看得出那是一个男孩子。
“这是?”
不知何时天色已晚,杨函玉脸庞因为摇曳的烛光照耀,透出些许柔和,她抿了抿唇道:“因宵国皇子,陌上烨。”
叶挽歌微微诧异,不动声色的收敛了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同时差不多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他不是早都知道了么?
兴许是提及到了往事,杨函玉心中埋藏很深的地方被生生扯了出来,痛着,同时心中泛酸,不是滋味。
她勾了勾唇,情绪受到波动,湿了眼睫。
叶挽歌沉默不语,提笔在杨函玉的画上看似随意的勾了几笔,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那男孩小小的脸庞挂着温润的笑,但那双浅浅的眼里分明有一抹旁人无法理解的苦楚。
他启唇轻吟出声,音色温柔动听,仿佛是情人的低喃:“若使人间少离别,稚时生性暂迟邪。伊人苦留终不住,邻里短墙歌长夜。 ”
随着声音戛然而止,那副画上多了两行诗句,那是随意的行书,效果却不尽相同,书写之人似乎是融情入画,入诗。
那字仿佛是透漏出了书写之人凌乱的心情,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美感,霸气中透漏出俊秀,果真字如其人。
他吹干墨迹,卷起来绑好递给杨函玉:“杨小姐,很晚了,今天功课就到这里,回去休息吧!”
杨函玉起身接过,爱怜的摩挲着舒了口气:“谢谢师父。”
叶挽歌苦笑了一下,目送杨函玉离开,他坐回桌前,看蜡烛流尽最后一滴血泪,在视野漆黑之前,仿佛看到了母亲最后的眼神。仇恨,不舍,以及决然。
她道:“若有来生,定不入帝王家!”
他知道一切都不是母后愿意的,那凄惨的眼泪,刺痛他的身心,方才还含笑的唇角,如今抿出一丝苍白,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母后……”
那一眼,他怎么可能忘记?两年了,两年来一闭眼,那一幕就会出现在眼前,母妃声嘶力竭的哭声恍若还在耳旁。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母妃的眼泪,却也是最后一次。
十年前的阴差阳错,使受国宴邀请的凤映寒未能赴约,杨函玉却随侍从去了,并于两位皇子相识。只可惜,短暂的相处,他们还未曾有机会问她的名字。
……
清晨的空气总是很新鲜,将府前厅内,杨函玉食如嚼蜡,无奈的扒着饭菜,对面她爹爹喋喋不休的说着。
“玉儿,你看看,啧,这幅画,多好,你看这字,你师父他只比你大一岁而已,就能写这么一手好字,还有画,哦,还有啊,你看这首诗……”
说着说着,他一顿,杨函玉以为他良心发现不在这么她的耳朵时,杨将军又继续了:“哎,算了,跟你说诗你也听不懂,听爹爹一言啊,你看你师父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是爹爹心中最佳女婿人选呐!”
大人们夸人同时,也喜欢贬低另外一个人,从而做对比,比如杨函玉她爹:“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听女帝说他家十三闺女在两年前就吵着想嫁人呢,你比人家大多少?呃,好像也没多少。呐,总之,你看,嫁给你师父如何?”
杨函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咬着下唇怒道:“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年前……”
十年前,听她这么说,老将军叹了口气,他答应叶挽歌不说的,这是他们两之前的秘密。
“可是你看你师父人多好,哎,可惜了。”
杨函玉眨眨眼,有些看不懂他爹爹了,什么叫可惜了?说的仿佛她喜欢的男孩子很差劲似的。再说了,她与陌上烨是爹爹同意了的。
是的,优秀的人很多,她可以找个在她心里认为比师父好的,那人就是陌上烨。
只是……函将军不再说话…只是,杨函玉为什么性子纨绔,却那么单纯,只是在真相面前拢上一层薄雾,她就看不透了。
既然她的女儿行不通,那么……他心底有主意了!
正午又是一场大雪,屋内,叶挽歌脸色有些白,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您是说……”
“哎,别怪我一把老骨头操心,两个儿子我都不担忧,我就玉儿一个女儿,将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其实,玉儿她还小。”
“不小啦!”老将军瞪了叶挽歌一眼:“都及笄了!”
“呃……”
叶挽歌内心很纠结,他的情敌是他自己,他应当是自信还是自惭呢?
“叶公子,你是好孩子,你也不忍心玉儿苦心纠结……”
“好吧,我试试。”
到这里,老将军漏出一个与狐狸九成相似的笑:“哈哈,好好好,那我走啦!”
叶挽歌眉梢轻挑,他怎么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然而…这份艰巨的任务还真是艰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