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气候,既温暖又潮湿。尤其是春寒料峭之时。撑着伞,扶着粉墙缓步走着,指尖间或间会碰到青苔。在西京如果遇见忽然下雨的清晨,她就会特别开心。因为只有落雨的日子,她才可以守着暖炉一天不出门。
油纸伞,湖绿色的罗裙飘摇,摇曳生姿的走过小拱桥。看见了水榭里不停打转的安进爵。看来他是真得等急了。一路从东翼的花厅到了东西翼之间的水榭。
伫足遥望,她的手无意识地打着转,有雨水顺着纸伞边缘飞起。她玩得不亦乐乎,迟迟不肯走进水榭。
“小姐安大人来了。”
倾月侧身缓缓举起了右手。安进爵停下脚步,隔着十来步,作揖,提高音道:“见过大小姐。”
“小芹,命人架一道屏风。有劳安大人久候,请回座。”
安进爵深深低下了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等到屏风架起,竹帘落下,她缓步从另一侧走进水榭,缓缓坐下。“安大人,请坐。”
安进爵嗓子眼发干,说话声有些颤抖。“微臣该死,冒犯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
“安大人言重。不是倾月矫情,只是今时今日,倾月在此待嫁。人微言轻,怕有什么流言蜚语的,压制不住。今后进了东王府,平白留人话柄。”
看不见她,只听见温柔的带笑的声音,刚刚还忐忑的心,渐渐的平稳。“大小姐言之有理。只是安某以为,一静不如一动。大小姐在此待嫁,相爷不能亲来,始终是遗憾。安某此次前来只是为大小姐推荐一位夫人,代夫人来为你梳发……”
抿了一口茉莉花茶,清香沁人心脾。舒展了眉,她舒心一笑,“我不以为这些虚礼非要执行。”
“大小姐,外人在看,一切礼仪自然要尽善尽美。微臣以为这对小姐有好处。”
“安大人为我设想如此周到。有劳了。”倾月站起身,行万福。隔着那真丝屏风,隐约看见了她窈窕的身影,款款行礼。“小姐不必多礼。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安大人一开始就表明了立场,倾月甚感欣慰。他日去往东京述职,还请替倾月向家父带话。”
“微臣记下了。大小姐请宽心。”
倾月侧眸看了小芹一眼,指了指那屏风。屏风缓缓被移开。一身湖绿罗裙,她仿佛是从水中荡漾而起。那脸仿佛是出水芙蓉剔透明净,只是这白莲上却染上了荷的浅粉。与两年前的大小姐一模一样,没有改变。安进爵弯下了腰作揖。“微臣告退。”
她沉默颔首。送走了安进爵,这一日,她窝在书房看书练字打发时间。晚膳过后,掌灯时分,罗管家送来了一沓的拜帖。另外附上了一张礼单。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今日来送礼的人和礼物。倾月瞟了一眼将礼单压在了一沓书下边。
“罗管家,送来的礼品中有没有梳子?”
“回大小姐,一共有三把梳子,一把是象牙雕,一把是雪国红玛瑙……”
倾月迅速地打断,“行了,去把最珍贵的那一把拿来。”
“是,小姐!”
翻看了下拜帖,都是东京的士绅,以及临近县的县令。地方上的官员,向来是比京中的官员矮上一截。而今东京成了东王的封地,也就是说东京道境内的官员从此后更加会被人看不起。但事已至此,他们自然是顺风顺水,巴结她这位准王妃。虽知道日后的形式,她还是吃惊,一日之间居然送来了这么多。甚至是东京道中距离东京有三天行程的温县。
随意翻了一下,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让她猛然间想起。“礼部侍郎,花荣添。”说着这个名字,眉头一点一点皱起。自从得知指婚一事,她自己也是乱成一团。彻底将花侍郎给忘了。当初为了煤和盐,应承他一定会让他女儿如愿嫁入侯门。
“哎……”
小芹端着茶走近,听见她叹气,关切地问道:“小姐,什么事坏了你的心情?这些拜帖我要罗叔先收着,他可能是觉得太多了,不好压着。所以拿来给你了。小姐你尽管安心待着。等大婚后,再慢慢安排。”
“小芹。”倾月将手中的拜帖扔向她。小芹接住,翻开看。“小姐,吏部侍郎怎么会在东京呢?”
“暂且不管他是否是擅离职守。答应人家的事,终归是要给个交代。你去安排,明日未时。”
“知道了,小姐。”小芹带上门走了出去。突然之间,外头一阵喧哗。贴身侍女小香端着托盘快步向着她走来。
“小姐,你要的梳子。”
倾月伸手打开一看,一柄白玉梳在烛光映照下,散着荧荧的光。雕刻的梅花精致婉约。“交给刘嬷嬷,让她好好收着。对了,外头什么事?”
“小姐有所不知,昨夜家里闹贼。罗叔他累了一宿。这会子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