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洒下的光,照着她泪痕犹在的脸庞。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那目光比月色还要清冽几分寂寞几许。他深吸了口气,走近。“丑奴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七爷,我累了。”她说着抬步出门。玉寒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累了,为何往外走?”
她只是沉默甩开了他的手。又往外走了两步,被他堵在走道。“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七爷,你是不是曾经跟我说过你对我,就像是在演戏。我也曾经问过你有没有怀疑过,我也只是在演戏?”她抬头,同时抬起了手推开了他张开的手。“你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话,所以你也从来没有看清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或者你也根本不在乎。既然如此,我不想再演戏了。我恨你,恨雪妃……无法原谅……”
“我以为你只是伤心。你的恨我能理解,却为何否认自己的真心?”
“何谓真心何谓假意?”她问,他无从回答。倾月垂眸,看着后院那积雪,心里的痛仿佛是水一点一点凝结成冰。“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七爷都没有资格定论。你从未交托过真心,所以你无法感受。也好,这样我也不必感到歉疚。我们就互相利用。我……已经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恨了。”
“你这么以为?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曾付出真心?”
“有没有又怎样?改变不了的是我们彼此需要彼此利用。我曾经很多次地想过,就这样和你缠绵,像一对真的夫妻一样活下去。”说着她竟然笑了,无奈伤感渗透她的笑容,“果然还是不行。我怕今后是再也不能和你面对面了。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了是我永远的心结。”
“我从不曾知道,原来你心里有这么多事?有这么多的心不甘情不愿。我以为你是愿意,我以为你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失去我们的孩子……”最终他却只是叹了口气,“不知道何时,我也喜欢上了自欺欺人。既然你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就是真真切切务须质疑的。既然如此,要你和我在一起,还真是辛苦。”
一直看着他脸色沉重,直到他说出这种话,心里一番莫名滋味。“既然七爷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最后一次,希望我们以后能平安无事的相处。以合作的身份继续,如何?”
“为何不信我的话,我说过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他嘶喊,认真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的闪神。然后她想起那一日,他说‘我要你的命’。若是有一丝一毫的真心,也不至于如此。她在期待这些什么?她甩了甩头,痛苦万分道:“我不信。”
微微抬起的下颚,冰霜一般凝结了的眼神,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相信你。”
一开始就不是相信,一开始就只是她一厢情愿。
“这就是你要说的?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事,是要有什么改变吗?若就是如你所说,就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他到底还在强撑着做什么,明明知道,既然她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是已经不想再保持原状了。这么多日以来的患得患失,终于证实了她已无心,心真的痛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害我的罪魁祸首。我怕我的手段太过激烈,你接受不了。”
“罪魁祸首?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无论哪件,七爷,我们的戏也演够了。你莫不是还指望在你想要我命之后,在你彻底的践踏了我的自尊以后。我依旧可以对你没有芥蒂?如同我从来都不以为,紫荧为我化了浓妆遮去胎记后,我就真的可以倾国倾城。我一直在坚持着,等到那一天你原形毕露。现在,是我没有时间了,真的不想和你继续演下去了。这一场戏,我果然还不是你的对手。你我都是聪明人,爽快些承认。以后合作也舒坦些。”
“你真的以为婚姻也可以是一场交易?”
“如果不可以,当初你会娶我吗?”
“我曾经拒绝过。但是……君命难违。”他抓住她的手,纵使是面对她冰冷的眸子,还是不想放手。是害怕吧,怕一松开手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君命难违?”倾月苦笑,“无所谓了,那也只是当初。我们的现在不见得比当初要好。”
“我说过我们可以改变。可否告诉我,究竟刘哲对你说了些什么?”是说了什么让她陡然间翻脸不认人,让她下定决心卸下伪装,要将自己隔离。
她垂眸看着他的手,轻声道:“七爷,请你放开我的手。”
“如果我不放呢?”
她也不回答只是抬起了手,狠狠往下一甩。不曾甩开他的手,却是将自己甩进了他怀里。站在走道的尽头,挣扎往后,一脚踩空。玉寒着急拽了她一下,调转位置之后,换他一脚踩空连连后退,跃下了几步台阶,落地的时候,扭到了脚,隐隐刺痛。
倾月匆忙往下走,急道:“没事吧?”
“没事!”他开口,口气有些冲。倾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望着眼前的他,片刻后绕过他向下走去。栏杆上还有未消的积雪,她的手拂过,一阵沁骨的寒。跟着她走下阁楼,停靠在后院井边。井水倒影着月,被西风凝结成霜。月霜苍白。
她指尖拨弄着井沿的雪,雪沫落进井中,消失不见。她凑近,月的边上有一个不清不楚的轮廓。夜深人疲乏,可是她就是不想睡,不想睡着。想要好好的,静静地想一些事情。一个人就好。
“七爷,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在我身边?夜深了,你为何不睡?”
“丑奴儿……”一声轻叹,几许深情。是她会错意,还是他真情可鉴。又如何她才能够对他无动于衷?
猛地她站起了身。他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七爷,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
“什么事?”
“你和雪妃,真的不是相爱的吗?”
“你是从哪里看出,我们相爱的?只因为那一次的相拥。还是……”玉寒微微蹙眉,“你还在生气,我逼你救她。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是陛下为了对付你而设局。我还以为……”
“七爷,我知道了。”她笑,明显只是敷衍着笑了笑,一副不信的模样。
他俯身,扣住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吻细腻多情。意乱情迷,鼻端充斥着她甜甜的香味。抱着她,走上木梯。脚踝处的伤,让他一步,痛一分,冷汗滴落。
她的手缠绕在他脖颈,想要挣扎却害怕在这木梯上一个不慎跌落。
轻轻地放她上榻。倾月才想去扯被子。
只觉得手脚动弹不得,明明没见他多使力,可是手被握着,脚被压着,嘴被堵着,欲哭无泪。记得,自从她知道他再次瞒着她花映蓉怀有身孕一事,她就下定了决心伪装自己。这段日子,鹣鲽情深,她都快要忘记了他不值得信任。不想,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错。水乳.交融,心不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可以?
泪水从眼角处滑落,湿了枕头。晶莹的泪珠,刺痛了他的眼。他松开了手,看着泪如雨下的她。“真的,这么不愿意吗?”
倾月推开他坐起身,狠狠咬牙,“是!”
“我明白了。”他起身,想要为她整理衣衫。手到了她衣襟,却僵住不能动弹。猛地站起,转身离去。泪眼朦胧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瘸一拐的。
“寒——”她喊他,还带着哭音。他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不再出声,他带上门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倾月扯好了衣裳,等了片刻后,推开门,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找到紫荧的房间,她冲了进去。紫荧已经歇下听见响动坐起了身。看清来人,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紫荧快去拿药,跌打损伤的。去找七爷。他受伤了。”
“小姐我找给你。为何要我去找七爷。我怕收拾好,会耽误时间。”紫荧为难地扯了扯身上的内衫。
倾月接了她递上来的药,飞一般跑了出去。她一路用跑得,木梯发出咚咚的声音。站在走道上,她突然想起只看见他出了门,没有看见他去往何处。端着药盘,站在走道。风吹着她的长发,一片萧条,然后泪水狂流,止都止不住。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倾月抬袖擦着泪水,然后蹲下身,将手中的药搁下。“你的脚受伤了。药我搁下了。”
她头都不回,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骤然间加快。她还没来得及走两步,便被他扯入怀里。“既然你说不想演戏了,要合作着继续下去。那么至少做到我要你做什么事,你就做。不是吗?”
“如果你明知道我不愿意,也要。那么……我可以给你。”她缓缓转过了身,看着他,认真地问,“我很丑,你不觉得吗?”
“我只要你上药。”
倾月沉默垂下了眼,“我可以理解为你理解我所谓的合作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