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的小了下来。策马狂奔,路上碰见了一个在雨中急行的人。策马擦身而过的瞬间瞥见了那人的脸。
紫寐看着消失在山路弯弯处的人影,不由得错愕。那不是七爷吗?
他在前疾驰。石梯山路那头隐隐有铁甲声相撞击。一路匆忙赶到金云寺附近。从一条无人知的小路。看着整个金云寺,皆有人把守。围得密密实实。却也不知为何竟是没有打斗声。雨在下,所有人都岑寂。
“咚——咚——咚——”
寺内的钟声不停地响着。
“是谁在撞钟!”倾月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微微侧首看着那不知名的方向。
“奴婢这就去看看!”小香说着就往后头走去。
“小香别去。”话中的急切让小香泪盈满眶。“小姐,没事。小香会很小心的。奴婢怕别人去探听,不清不楚的。”
倾月摇了摇头,“不必了,没事。不知道也没事,青冥到了。”
“青冥大人回来了?”小香不由得喜极而泣。这一夜,她已经吓死了,真真怕就这样一直下去。
“移开大门,让我出去。”
直面封帝,若是他真的要动手那么休怪她不客气。“秦师兄,我先行出门。若是封帝命人将我拿下。你和青冥不需要犹豫,直接动手。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我的命令!”
“主子!”秦昱意狠声道,“既然我叫你主子,那么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
倾月一把推开了他,冷声道:“这是命令!”
第一次她的口气这么生硬,所有人主动退了开来。当寺院朱红鲜丽,此时此刻却萧条到无以复加的大门,此时此刻缓缓敞开。
她提群缓步跨出了门槛。雨,渐渐停息。
“丑奴儿——”
意料之外的声音。倾月微微抬起了下颚。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纳入怀里。湿透了的衣裳,滴答落下的水珠。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她的颈间。她听见了他轻轻的啜泣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哭得那般坦然,哭得那般揪心。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小香愣愣站在一旁,看着痛哭淋漓的大男人。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丑奴儿,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是你要的,我一定会双手为你奉上。”
“我……我不明白!”她刚想问,他已经松开了手,转身朝着坐骑而去。他一身湿漉漉,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倾月提裙就追。没追了两步就轰然倒下。
又是一声的泥泞。玉寒勒马停住,看着倒在泥泞中的她,于心不忍。直到看见有人扶着她起身。才扬鞭而走。倾月发疯似的让人去找李叔。却只找到了他的副将。
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真是封帝。“七爷和封帝周旋了许久。陛下带着禁卫军离去。”
“那他现下是去做什么?”
“七爷只说,若是非要大逆不道,便就是他才有那个资格。七爷还说,让王妃你安心,他知道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他会给你什么。”
“他只这么说?没再说别的?”
“没了,王妃。”
倾月一时又是哭又是笑。回得寺内,看着整装待发的人,她轻声道:“若是我要反,你们会跟着我吗?无论我做什么,就算是背君逆父,这般大逆不道,你们是不是也无怨无悔?”
“是非功过只要我们心里明白。而世人只会以成败论英雄。我们暗卫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只是主子的兵器,只会为主子杀敌。”
秦昱意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她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带上了一脸的笑意。“那么为我覆了天下吧,如何?”
她笑,倾城倾国。不是那容颜,而是那眼神。倾国倾城,倾覆天下,那一种霸气,那一种气度,浑然天成。她的手拽着那裙裾,优雅登上那坐骑。扬鞭从几十阶台阶上一跃而下。马蹄声答答,她一身紫衣。雨丝落满了一身。山脚下,玉寒两万士兵将封帝团团围住。
见他掉头回来。封帝心里一个咯噔。千怕万怕就是他和她沆瀣一气。现在看来是这样了。今晚,是否能安然回皇城的人,是他。
他怎么也料不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打算。居然知道自己要对付倾月。
茅草亭,雨丝纷坠。天光破云。
“陛下怎么知道这金云寺,竟是倾月的居处?”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那根簪子?”
“簪子?”玉寒微微拧眉,“我不明白,关簪子何事?”
封帝也不避讳,事已至此,他倒是淡然了。干脆支着手,拿起了那些茶盏。“我一直在寻找倾月培植自己势力的地方。却一直不知道从何处着手。那一日,你们打金云寺回来。你头上的那根簪子。那是金云寺已圆寂的方丈收的唯一一个俗家弟子的发簪。那时候是先皇亲赐给金云寺的。朕隐约还有些印象。那一日起朕就派人彻查金云寺。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真是处处都有问题。”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他,才惹上了这么多事。
“她若不是有意想要挑拨朕和冷相之间。想要坐收渔利,朕也不至于下着狠手。朕的忧心不无道理不是吗?”他挑眉看着亭外。“现在是想怎样?”
“陛下是聪明人,看得明白。若是不抵抗,便也留个颜面。不然大动干戈又能怎样?”
封帝仰天长笑,笑这回头看他,“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千防万防,忘了防你?你终于是忍耐了这么久。耐不住了,想要反?”
“陛下应该知道,臣弟没那么大的本事。”他在笑,眉眼弯弯的。看不清是真情假意。
“这雨已经停了,是要回朝了。”
阵阵马蹄声响起,有人上报说是七王爷求见。
封帝微微抬起下颚,“怎么?七王妃也来了?真真是热闹……”话还未说完,玉寒接口道:“回了王妃就说陛下不见。这就启程回皇城。等下了朝,在御书房间。”
那报信的人就这么去了。封帝斜睨了一眼,“准备把朕如何了?”
玉寒也不回话,只是命人请了封帝起来。一行人近三万,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城而去。倾月自得了那消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命人在金云寺山脚下驻停。只身只带了青冥和紫寐,连着秦昱意。
一行人策马奔入皇城之内。一身紫衣,如雷闪掣,从皇城的夹道上一闪而过。东城的侍卫哪里敢拦住。今日里一行又一行的人,这皇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从皇城到了昭阳殿。就在后殿候着。
而此前,玉寒挟了封帝。封帝仍旧上朝。玉寒在下伺候。接过了雪国国书。竟是说两国自此不相来往。封帝大怒,将手上的册子掷下。玉寒上前捡起了那册子,细细看了一遭。声音平静,也没多大起伏。“陛下,这国书已抵达,雪妃的遗体也可以下葬。臣弟觉得挺好。”
封帝微微抬起了眼。那一眼注目,两人皆是无语。冷相见状也插不上话。一干大臣也是或畏畏缩缩或无话可说。
沉寂了许久。封帝随意说了说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说增加边关的兵力。除此之外,下了旨将雪妃葬于皇陵。就这样下了朝。才退朝,玉寒让人抓着封帝一路往后殿走。
“陛下九五之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收到这样的国书,如何找一个理由提及立储一事?”封帝一脸无辜。玉寒懒得同他多说,直接道:“你只要生了病,这个时候正值多事之秋。名正言顺,让太子监国。”
封帝侧眼看他,声音怪异,“原来你想得这般周到。怎么?要逼宫?”
玉寒什么都不说,任由着他是是非非的说。两人的话不高也不低。只当这里没有别的人,不会叫人听了去。却不料,倾月一行人等在偏殿。两人绕过木屏风,看见了倾月站着愣愣看着他们。
两人相视,面面相觑。
封帝自是瞟了她一眼,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倾月一把抓住了玉寒的手,拽着他往外走。这一路走出去,这昭阳殿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到一处,远离了偏殿。她开门见山就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在做什么?逼宫?你以为自己这两万人就真的可以翻天了吗?”
“那么你呢,你手上可有可以与他抗衡的兵力?”
“这也是我的事。”倾月很气,紧紧拽着他的手,用尽了全力。指甲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有了一个深深的印子。
“那么我这厢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倾月一愣,看了他一眼,抬起了手。却不知为何没有落下。片刻后她甩袖转身。玉寒一把抓住她。也不多说将她抱进了怀里,任由着她拳打脚踢。
“我有话要同你说。”轻轻在耳边同她说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了她进了一旁的房间。门一合,只剩下两人,只希望能好好地看看她,好好地和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