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君凌的手指摩挲着白瓷清透的瓶子，一双清淡如晴空的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清凉如水的声音流泻而出，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欢愉。

他在高兴什么？看到她眼里的惊恐他很愉悦？桃夭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神色，不再让君凌窥探到半分，沉默着不回答君凌的话，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君凌对桃夭爱搭不理的态度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又或者说桃夭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他眉眼不变，语气不变，接着问。

桃夭抬眼，睁开一条缝，从缝隙中去看君凌的神情，这样对她似乎毫不在乎的清淡表情，她从未在天泽脸上看到过。

明明是一样的脸，明明身体里的灵魂是一样的，只不过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几年，天泽就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生物书上说，6年，人体全部的细胞都会更换一遍，六年之后你认识的那个人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他身上没有一个细胞是你曾经相识，熟悉的。

她和天泽相隔和二十年，三遍都已经换完，陌生也是应该的。

桃夭从眼睛的缝隙看着君凌，心却抑制不住的疼痛起来。

“对于君朝的二皇子君凌，本神女没什么好说的，要要杀要剐随你喜好。”桃夭合上眼，将眼中所有的悲戚和哀伤全部藏起来，将头偏到背对君凌的另一侧，用尽量官方疏离的语气道。

“要杀要剐？”君凌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带着两份嘲讽重复着桃夭的话，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桃夭，你真的以为我会杀你，会真的伤害你？”君凌骨节分明，如白瓷一般的手伸出，看起来十分轻柔，实则却十分强硬的用手指扣住桃夭的下巴，让桃夭面向他。

被如此对待，桃夭还如何能坦然闭着眼睛，她睁大眼睛，碧波清澈的眸子此时盛满了愤怒，还有再也藏不住的悲戚。

天泽，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我？

无论桃夭如何劝说自己，让自己在心中默念多少遍“他是君凌，不是天泽，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都是徒劳，全部都是白费力气。

她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成了这般模样？

君凌，你不能否认天泽的存在，他是你的一部分，现在你如此对待我，天泽一定心疼死了。

天泽一直都很疼她的，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如同一个大哥哥一般，将她当公主疼爱着。

现在，天泽，一定比她还要痛苦，他一定在君凌的身体里强烈的叫嚣着，让君凌停下来。

此刻的君凌，你感受不到天泽，你的过去的痛苦吗？

“哭了？”说不上讽刺，却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薄的从君凌的如冰雪般寒冷的唇中吐出，眼角带着笑，却未到达眼底，他眼底似乎深藏着什么东西，桃夭睁大眼睛，去看，却探不出究竟。

太深了，君凌隐藏得太深，像一汪大海，表面平静无波，风平浪静，深处波涛汹涌，暗礁涌动，但从外面看，半分也看不到里面的风景。

哭？是呀，哭了，眼泪早已盘旋在眼中，眼中早已噙满泪水，但桃夭不想哭，现在不想流一滴眼泪。

桃夭执拗的瞪大眼睛，仰着头，让眼泪流回眼眶。

在君玄面前她可以哭，在没人的时候她可以哭，唯独，在天泽面前她不想都一滴泪，她不想，一点都不想让天泽看见她眼泪，看见她的脆弱。

在天泽的坟前，她发过誓，不会再让天泽会他担心了，如果天泽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是无所不能的样子，不需要天泽保护。

不需要天泽用生命去保护的无坚不摧的样子！

天泽为保护她而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如果上天真的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好不犹豫的阻止天泽的保护，宁愿在那场车祸中死去。

她已经亏欠天泽太多了，不想再欠天泽更多。

有时候，爱也是一种负担，天泽对她的保护早已经成了负担。

但，二十年的时间，刻进骨子里的依赖早已融入骨血，渗进血肉，无法割舍。

天泽，天泽……

桃夭仰着头，眼泪慢慢的渗回眼眶，紧闭着嘴巴，生怕内心的呼唤压制不住，从嘴中喊出来。

”你还是一样的爱哭呢？“君凌如清霜一般波澜不惊的脸突然就融化了，露出万分无奈的温柔表情，淡淡的感叹道。

桃夭猛地一惊，那熟悉的语气，那熟悉的话，如同一滴微小看起来微不足道，却能让盛满水的水杯溢出的水滴一般，一下子让桃夭倔强，辛苦忍耐的泪水夺眶而出。

桃夭合着眼，眼泪如同被打开水闸的河坝一样，彻底决堤，不断流出。

没有声音，只有眼泪的哭泣，桃夭瘦削的肩头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

她不想的，不想在天泽面前流一滴泪的，她本可以忍住的，可是……

”你现在哭，是想让我心疼吗？“君凌抬起捏着桃夭下颚的手指，轻柔的，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将桃夭流出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去。

”你不愿意当我的妻子，却又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君凌的声音很轻，让桃夭分不清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话。

桃夭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眼泪在君凌的指尖慢慢的停了下来，仿佛被安慰了的孩子，停止了哭泣一样。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君凌的指尖突然就离开了桃夭的眼角，他猛地站起身，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暴躁，可怕的气息。

桃夭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盛怒的君凌，他的神情就像被关进牢笼的森林之王一样，想逃出牢笼，却根本打不开笼子，如同疯了一般，在牢笼上狂躁的啃食，无用却拼命的挣扎。

“你以为我想这样对待你吗？”

“我想好好对待你，我本想好好对待你的，可是你已经不肯了，不肯再呆在我身边了。”君凌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手死死的握着，青筋暴起，他并没有将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他还在压抑。

他知道，如果他不自我控制，任由情绪爆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恐怖骇人的事情。

会化身为魔鬼，不顾桃夭的意愿将她吃干抹净吗？

绝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