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翟忍笑道:
“不敢,不敢,快快请起。”
拉了他起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救她下来,可别松她绑缚,更不可解她穴道,抱她到客店之中,住一间店房。你倒想想,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样才不会逃出店房?”
不戒伸手搔头,踌躇道:
“这个……这个可不大明白。”
吴翟低声道:
“你先剥光她衣衫,再解她穴道,她赤身露体,怎敢逃出店去?”
不戒大喜,叫道:
“好计,好计!师父,你大恩大德……”
不等话说完,呼的一声,从窗子中出去。
吴翟喊道:
“喂,我还没说她在哪儿!”
不戒和尚又“咚”的一声跳回来,不好意思的搔着头,问道:
“师父,她在哪?”
吴翟笑道: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她被人救走了没,若你贸贸然跟来,而她又被人救下,怕是立刻会跑!”
不戒和尚忙不迭地说:
“我不跟,我不跟……”
留下不戒和尚在客房中转圈,吴翟独自一人下了见性峰。
峰后磁窑口侧有一座山,叫作翠屏山,峭壁如镜。
山上有座悬空寺,建于北魏年间,于松不能生、猿不能攀之处,发偌大愿力,凭空建寺,乃是天下奇景。
吴翟缓步登山,但见缥缈烟云之中,隐隐见到城郭出没,磁窑口双峰夹峙,一水中流,形势极是雄峻。
其上飞阁巍峨,耸立峰顶,宛似仙人楼阁,现于云端,悬空寺共有楼阁二座,皆高三层,凌虚数十丈,相距数十步,二楼之间,联以飞桥。
飞桥阔仅数尺,若是常人登临,放眼四周皆空,云生足底,有如身处天上,自不免心目俱摇,手足如废,但吴翟神功大成,临此胜境,不由胸襟大畅。
寺中有一年老仆妇看守打扫,见到吴翟到来,瞠目以视,既不招呼,也不行礼。
吴翟与她数次见面,都是这番情形,悬空寺乃恒山盛景,三位师太曾与吴翟来此观景,言及这仆妇又聋又哑,甚么事也不懂。
吴翟微微一笑,说道:
“哑婆婆,你好啊!”
那仆妇似乎真的半点也听不到,只是呆呆的瞧着吴翟。
吴翟叹了口气,说道:
“夜色渐凉,哑婆婆在这悬空寺中,冷不冷?”
说着伸手去捏她袖口,似乎要试试她衣服单不单,是否足以御寒?
那婆婆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终是纹丝未动,任由吴翟抓向她的袖口。
哪知吴翟甫一触到她袖口,却忽然电光火石般的向她手腕抓来,那婆婆吃了一惊,急忙缩手欲躲,却哪里来得及?
那婆婆手腕被抓,大急之下,倏然左手伸出,两根鸡爪般又瘦又尖的指尖吴翟眼中插来。
吴翟忙低头避过,那婆婆手腕一沉,向上勾起,仍是挖他眼珠,吴翟伸臂挡格,那婆婆回转手掌,五指成抓,复抓向他左眼。
吴翟忙伸左手去格,那婆婆转而抓向他的右耳,这几下快如闪电,每一招都是古里古怪,似是乡下泼妇与人打架一般,明明无怨无仇,可是既阴毒又快捷,却显是硬生生要将他眼珠挖了出来。
吴翟大喝一声,右手骤运吸星**,那婆婆左爪正要探出,忽然浑身功力似洪水决堤一般,自右腕倾泻而出。
登时大骇,张口欲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伸手欲格,却浑身酥软,几近瘫痪,双目之中尽是绝望之色。
吴翟停止吸星**,左手如电,忽然点了她肩膀、肋下、后心几处大穴,松开右腕,那婆婆长长的吸了口气,嘶声道:
“你——是——何——人?”
声音干涩,一字一顿,便如是小儿初学说话一般。
吴翟冷笑一声,道:
“你既然不瞎也不聋,自然知道我是谁,却在这里装腔作势。说罢,你潜伏在恒山派所为何事,你是嵩山派还是魔教的奸细?”
那婆婆怒道:
“放你——的——屁,你——才是——奸细!”
吴翟道:
“不是奸细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那婆婆道:
“我又没——害人,关你什么事?”
她十多年来装聋作哑,久不说话,口舌已极不灵便,说了几句话,言语才渐渐流畅了些。
吴翟冷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看来得让你受些罪了!”
说着便转身下了楼阁,不多时手中拿了绳索上来,将那婆婆手脚反缚了,又从怀中取出一根黄布条子,挂在她颈中。
那婆婆大急道:
“恶贼,你要干什么?”
吴翟却不答话,伸手点了她哑穴,又找了笔墨来,在那黄布条子上写了一行字:
“天下第一醋坛子!”
那婆婆眼色惶急,想看吴翟写了什么,却又不得动弹,只觉绳子一紧,却是吴翟将她吊了起来,垂在房梁之下。
吴翟哼了一声,拍拍手道:
“我得想个恶毒的法子,将这奸细好好炮制一番……”
那婆婆呼吸急促,目露惊色,显然惊骇异常,但一张脸仍是面无表情,显然是带了人皮面具。
吴翟伸手去揭,忽又半途止住,说道:
“还是留给大和尚……”
那婆婆愈发焦急,但吴翟却不再停留,飘飘然下楼去了。
不多时,吴翟回到客房中。
之间不戒和尚气喘如牛,浑身大汗淋漓,头顶雾气腾腾,似乎刚刚跟入打了一架,吴翟疑惑道:
“不戒大师,你怎么了?”
不戒和尚赧然道:
“师父,你回来啦,我等的焦躁,多转了几个圈子……”
吴翟笑道:
“好了,那人还在。咱们快去救她!”
不戒和尚大喜,一马当先蹿出门去,又不知去路,连声催促吴翟,两人脚呈皆快,盏茶功夫便上了悬空寺。
吴翟将他引入隔壁一间房中,正色道:
“不戒大师,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得如实作答,否则那位朋友不待你去救,就死了!”
不戒和尚大惊失色,搓着手说:
“好师父,你快问吧!”
吴翟坐在一张椅子上,问道:
“不戒和尚,当年你到底怎样对不住依琳她娘?”
那婆婆吊在梁下,原本吓得不轻,但听到不戒和尚声音,忽然不再运功挣扎,眼神中露出复杂之极的神色,似是怨恨,又似怀念,皆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