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祝以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她霍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伏在床边的人握在手里,她一动,他自然察觉到,就这么醒了过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看到陆炘程的那一刻,祝以宁显然大大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进而有些讷讷地看着他。
陆炘程无奈地看着失去记忆的祝以宁,偏着头,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是我把你抱回来的。”
祝以宁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她大概有些相信了陆炘程的话,因为自己宿醉的头疼显然也能令她无法忍受,然而,在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自己的头疼,而是利落地掀开被子想要跳下床。
然而陆炘程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说:“你想干什么?我让张妈给你做了醒酒汤,她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你再等一等,她马上就到了。”
祝以宁听着陆炘程说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但是陆炘遥的那件事情一直横亘在她的心头,她知道自己和陆炘程的价值观存在着巨大的不同,这是她绝对不能被触犯的底线。
做错了事情的人就是做错了事情,绝对不能因为她的身份和陆家的背景就这么逃脱罪责,陆炘遥间接害死的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一想到这里,祝以宁的表情也就冷了下来,她静静地抽回自己的手,不顾陆炘程的阻拦还是下了床,穿好了拖鞋之后,她一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谢谢陆先生昨天不嫌弃我这个酒醉的侦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还的。”
从来都是陆炘程对祝以宁生分,而祝以宁还从来没有对陆炘程说过这样的话,这一刹那,陆炘程有些微微地发愣。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毕竟我还是要上班的,要是被陆总知道我拿着他的钱却不干活,说不定他还要撤回对我事务所的投资。”祝以宁半开着玩笑地向门外走去,而就是这一句彻底点醒了陆炘程。
他回身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就这么怕陆熏然撤回投资?如果他撤回了,我投资你就是了。”
祝以宁笑着拂开了他的手,说:“陆先生,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我是警察,你是黑客,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在做的都是正义的事情,所以我才会仅凭一个ID就追逐了你这么多年,但是现在,看到真人之后,我总算还是认清了那一个ID之下的人。”
祝以宁摇着头,继续道:“你和我所想的相去甚远,所以,陆先生,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出现在你的眼前了。”
她的话说得相当的决绝,既是在和陆炘程告别,也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陆炘程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够反驳她。或许她说的的确就是真的,他和她之间,原本就存在着巨大的价值观差异,而这一次陆炘程的事情,又相当地冲击她的底线,此刻她站在陆熏然的那一边,陆炘程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恐怕这样一来,他与她之间的矛盾也会日渐加深。
陆炘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边希望有个人能够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可祝以宁恐怕就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女人就已经在他的心里了,然而,现在,他又亲手将这个女人推开,或许,从此以后,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一个这样古灵精怪却又充满着正义感的女人。
祝以宁慢慢地走到了门边,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因为陆炘遥的作为而导致了江小雅的离开,以陆熏然的为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陆炘遥,现在的平静不代表以后也能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并没有去管陆炘程的反应,径直离开了他的房子。
陆炘程知道,祝以宁的心里的确还是有他的,否则她不必多说这么一句。自然,他也是了解陆熏然的为人的,之前相争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现在陆慎行的确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件事情生生地压了下去,但是这只会引来那个男人更加猛烈的反扑,或许一年或许五年,终有一天那个日子还是会到来的。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日子一直都过得很平静,五年的时间里,江城的民众们都快要淡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轰动全城的事情,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勋德集团总裁陆熏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江城阎罗王,这一座城市里越来越没有人敢惹勋德集团,也没有什么人敢惹陆熏然,因为下场都会很惨。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陆慎行再一次找到了陆谨言,陆谨言虽然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拿着茶杯还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完全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陆谨言,现在再不想办法,我们几个都会被陆熏然这个臭小子架空了权力!”陆慎行坐在陆家老宅的沙发上,神情急切,这五年的时间里勋德集团暗流涌动,陆熏然不动声色地就清除了他们安插在集团里的所有人。
现在集团里上至高层下至普通员工,通通都是陆熏然自己的人,现在这样,即便他们召开董事会要撤了陆熏然总裁的职位,恐怕下面的人也会造反。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五年前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陆熏然虽然不是陆谨言的亲生儿子,但毕竟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陆熏然是什么样的人,陆谨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之前一直觉得陆熏然不像是真正的陆家人,因为即便是在商场上有时也会心软,但是现在的陆熏然真的像一个陆家人了,却让他们这些陆家的长辈感觉到了害怕。
“难道你不怕我把那件事情告诉他么?”陆慎行皱着眉头,低声做出了威胁。
陆谨言这个时候反倒不慌了,他笑了笑,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说:“如果你敢告诉他那就说吧,但是在说之前你也应该想清楚,他最终要对付的到底是我一个人还是整个陆家,如果这件事情你告诉他了,你也跑不了,包括当初你费尽心力才救回来的陆炘遥和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儿子陆炘程!”
这句话恰巧就捏住了陆慎行的七寸,他张了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还是闭了嘴。
陆谨言看到陆慎行吃瘪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他说:“陆熏然还是有软肋的,那个女人在英国被他保护得滴水不漏,只要稍稍闹出点事情来,他肯定坐不住。”
陆谨言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江小雅。
陆慎行倒不知道陆谨言一直都在关注着江小雅的情况,想来是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在为现在的局面做准备了。如果不是到了非常的时刻,陆熏然的确是他手中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只是这颗棋子现在想着要做棋手了,那么他们这些老家伙当然只能想办法毁了他。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陆慎行起身笑着说。他此行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陆谨言出面来处理这些事情。
真是想不到,他们兄弟两个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互相争斗,一直争了这几十年的光阴,没想到到老却还有联手的那一天。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这一番谈话,早就被李佩琪在暗中偷偷告知了陆熏然。陆熏然挂了李佩琪的电话之后,嘴角扬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他看着窗外已经升到日中的太阳,按下了内线秘书室的电话。
十分钟之后,被召唤而来的祝以宁就匆匆推开了陆熏然办公室的门。从五年前那一次和陆炘程分开之后,祝以宁的事务所就被陆熏然迁到了勋德集团的大楼旁边,这样也方便他安排她一些事情。他知道祝以宁终究这个疯丫头终归还是没有让自己失望,没有为情感所惑,最终还是坚持选择了心中的信念。
“你和陆炘程也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见了吧?”陆熏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祝以宁,明知道这个问题会触痛到她心底最隐秘的部分,但是他还是问出了口。
祝以宁垂眸,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是。”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够把他找出来,因为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能缺席。”陆熏然的眼底有残酷而冰冷的笑意。
祝以宁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但是既然是陆熏然的话,她就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