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有事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苏衡姝静静地说道。

她站在江小雅的身后，看着墓碑上的那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生的一副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虽说是一个养子，但是当初在蓝宇集团里担任总裁的要职，苏衡姝对于史蒂夫的了解，也是因为他和江小雅有关而已。

江小雅淡淡地笑了一下，静静地开口道：“史蒂夫，你看我还是这么没用，连你最后交托给我的学校我都没有能够守住。”

她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歉意，她不知道如今已经在天堂的史蒂夫看到他当初一心想要建立的学校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蓝宇国际学校最开始建立的初衷并不是给那些出身有钱人家的孩子就读的，史蒂夫原本是想帮助那些和他一样身为孤儿，没有足够的渠道接受合适教育的那些可怜的孩子。

然而如今这一所学校也已经成为了集团的圈钱工具。

“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主动辞职，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留在那里看着学校一步步毁在那些人的手上。”江小雅一个人自顾自地说道。

苏衡姝也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江小雅和史蒂夫说完话。

她知道这样的时间她是不该打扰的，虽然她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江小雅和史蒂夫的想法的。

在她所认识的那些人里，有人也知道江小雅的教育理念，知道蓝宇国际分校的建校缘由，可都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笑话来讲，没有人认为江小雅能够就这样把一所学校做下去。

她最终要向各方势力低头，因为说到底她不过是一所学校的一个小小的执行长而已。

只是苏衡姝没想到，她性格如此倔强，居然会主动选择离职。

从史蒂夫的陵园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不知为何，早上还相当晴朗的天空这个时候却飘起了细小的雨。苏衡姝小跑几步回车上拿了伞，回身想去接江小雅的时候，却看到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雨里，仰望着天空的方向。

冬日里的雨带着逼人的寒意，虽然只是小雨也还是让苏衡姝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是江小雅却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里，也不顾及自己的衣衫被雨所淋湿。

“江小姐，陆总吩咐过让我送你回去。”苏衡姝撑着伞走到了江小雅的身边，让她的整个人都在伞的庇护之下。

在苏衡姝的印象里，江小雅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要是她被雨一淋又生了什么病，那她可就真的不好和陆熏然交代了。

“苏秘书，我问你一个问题。”江小雅随着苏衡姝回到了车上，机械性地系好了安全带之后，望着细细的雨丝撞在挡风玻璃上而形成的一片细小的雨幕，静静地开口。

苏衡姝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随口应了一句“江小姐请说”。

苏衡姝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等着江小雅开口。

“以朋友的角度来看，你是不是觉得我留在陆熏然的身边只是他的拖累？”江小雅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从那一次和穆华莲的谈话之后，她一直都在坚持着想着只要再过一段日子，她和陆熏然终究是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可是，现在的她却觉得，这个日子似乎是遥遥无期的。

“江小姐，这件事情不管我怎么看都不算数的，最重要的还是你和陆总的想法怎么样。”苏衡姝一听到这个问题自然是觉得为难的，毕竟她只是陆熏然的秘书，而江小雅问的这个问题多多少少已经牵涉到了陆熏然的私事，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对于江小雅提出的这个问题自然是不能给出一个回答的。

即便江小雅希望苏衡姝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给出她的看法。

就算她真的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又如何，要是江小雅因为她的话而真的做出了什么想不开的决定，那她在陆熏然的面前可就真的成了一个大大的罪人了。

“江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那些事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在葛舒航的这件事情上，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苏衡姝一边认真地开着车，一边严肃地谈起了这个话题。

虽然她不能谈关于江小雅和陆熏然之间的事情，不过葛舒航这个臭丫头的事情她自然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毕竟苏衡姝和葛家的恩怨由来已久，那一次在医院里看到葛舒航那个丫头，第一眼就让苏衡姝觉得葛家实在是不会教女儿，两个女儿都是那么地虚伪，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从不掩饰的算计。

“你也不要担心，这件事情肯定就是葛望舒在背后捣鬼，葛家现在已经发展起来，蓝宇集团想要在江城寻找一个稳定合适的合作对象，葛家就会成为最好的选择，所以，葛望舒可能借着这个机会找你的麻烦。”苏衡姝说这一切并没有任何的根据，虽然是她的推测，但是她觉得真相是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才这么说了几句话，苏衡姝就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陆熏然的公寓楼下。

“谢谢你。”江小雅一边解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向苏衡姝道谢。

苏衡姝微微躬身就算是回了礼，就在江小雅即将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她回身看了苏衡姝一眼，然后说道：“能不能请你今天下午把孩子们也接回来？”

接孩子的这种事情苏衡姝也算是做得得心应手，被江小雅派了这么一个任务，苏衡姝也正巧借这个机会不回公司去，当即笑嘻嘻地点了头。

要知道，现在公司里的氛围肯定十分地紧张，她刚从陆熏然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依稀听到穆华莲说要查清楚公司里是否有内奸。

她也是在去找江小雅的路上在和杨幼安通话的过程中才知道勋德集团的报价和自家集团的报价不过差了0.01的事实，一般来讲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件事情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更何况是在华尔街叱咤了那么多年的女强人。

苏衡姝看着江小雅上了楼，她坐在自己的车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方向盘，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她大概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但是为了问清楚江小雅离职的情况，苏衡姝只能将这个人约了出来。

离上一次见到蓝野秦不过才过了几十个小时，可苏衡姝甫一见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蓝野秦时，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这才过了这么点的事情，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蓝野秦怎么就不见了？

现在的蓝野秦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难言的疲惫来，眼底的红血丝完全掩盖不住，看得出来他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休息了。

“这是怎么了？”苏衡姝隐隐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或许，江小雅的离职不过是一场巨大暴风雨的前奏而已。

“我到底还是小看了葛望舒。”蓝野秦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自己握着咖啡杯的手，他曾经以为这一双手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命运，他已经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操控自己的人生，不会再为他人所左右，可是当蓝野秦面对现在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一些。

“葛望舒怎么了？”苏衡姝不知道葛望舒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江小雅离开了学校，陆熏然是不是很生气？”蓝野秦笑得有些苦涩，抬头看着苏衡姝，这样问道。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关于葛望舒的问题，也不知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然而关于江小雅的事情，苏衡姝也愣了一下，看来蓝野秦早就知道了江小雅离职的事情，却没有阻止，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没有了能够阻止的能力。

“你放心，我去看过江小雅，她的情绪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对不起史蒂夫。”苏衡姝一提到“史蒂夫”三个字的时候，蓝野秦的神情也是一变。

原先带着淡淡颓废的神情在听到“史蒂夫”的那一刻竟陡然显现出一丝光芒来，苏衡姝这才知道，原来在蓝野秦的心目中，史蒂夫也是一个如此重要的存在。

只是他们一起奋斗的那五年时间里，她一直留在陆熏然的身边，看着他一步步把集团带向下一个巅峰，然而那样的盛世也因为江小雅的回来而走到了终点。

说苏衡姝不恨江小雅，那也是不可能的，有的时候苏衡姝觉得自己竟然可以开始理解当初的陆炘遥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选择和陆熏然决裂，做出那些伤害江小雅的事情来。

几乎所有认识陆炘遥的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是身为亲哥哥的陆炘程和身为丈夫的简北亭，他们也只是在知道陆炘遥做出那些事情之后站在了她的那一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问陆炘遥一句这么做的原因。

苏衡姝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一些，那就是对于陆熏然来说，江小雅始终就是一个度不过去的劫，而这样的劫在陆炘遥的眼中，就是如从芒刺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