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九爷(少爷)!”
燕小乙同安庆思衣衫不整的从人群堆里挤了出来,安庆思不识字,燕小乙却文武精通,他早就看清了梅长青高居案首,奈何人流拥簇,二人根本没办法挤出来报喜。
梅长青轻笑道,“也就是个县试案首,又不是中了什么举人进士,有啥可恭喜的,走,咱们回去。”
“嘿嘿,不愧是九爷您,说话就是这么有尿性!”
“咱少爷啥都厉害!”
“嗯哼,那可不?”
主仆仨带着个脑袋迷糊的小丫头在前头一唱一和,听的身后的唐胖子一脸崇拜道,“小叔父不愧是小叔父,当真是我辈楷模,就是这么有范儿,不过这“尿性”是为何意?”
“这“尿性”嘛——”沈临本来欣喜的脸色,瞬间换作淡然,衣袖轻甩,步履平稳的跟了上去,模仿着梅长青的语气道,“所谓“尿性”,大抵就是这股范儿。”
“没错!没错!就是这股范儿!”
唐胖子压着嗓子低吼,激动的追了上去,也学着二人摆“范儿”,奈何他实在太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上去有些滑稽,身后的仆从捂着嘴,想笑却又生怕笑出声儿来。
小丫头拽着梅长青的衣袖,晕晕乎乎的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动摇晃,方才反应过来,自家少爷中了?是案首?当下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哭,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嫩白的小手在眼角乱抹,泪珠儿顺着指缝溢出,怎么都抹不尽。
“怎么还哭上了?”
梅长青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拎起衣袖帮她擦去泪珠儿,好半天才将她安抚下来。
梅园门外。
梅长青下车去与沈临二人告别,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进院内,跑着跑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夫人,夫人,少爷上榜了,少爷考了案首回来了——”
堂内,晚娘在弟子们的注视下正焦急的来回走动,身子紧绷,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就是放个榜么,怎么老半天了还不回来?念叨间,忽听的院里传来小丫头的呼声,连忙迎了出去,待听得梅长青上榜了,身子一软,松了口气。又见小丫头边哭边跑、眼不着地,唯恐这小迷糊再摔着,赶忙疾步迎上去,将她搂进怀里,拍了把她的小翘臀,嗔怪道,“我的小姑奶奶吆,你就不怕摔着喽!”
小丫头埋进她怀里,害羞道,“奴婢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待梅长青三人进了园子,就见晚娘带着一家人齐齐的等在院里,不禁莞尔,柔声道,“师娘,大家,我上榜了,考了个案首。”
“好,好——”晚娘撇过身抹了把眼泪,欢喜道,“咱家九儿就是争气。”
随后,又吩咐众人。
“庆之,你去祠堂给你师父们上几炷香,给他们也报个喜。”
“好嘞!弟子这就去!”
“小乙骑马去趟刘府,去给先生家递个口信儿,免得章家姐姐等的心急,九儿明天一早再过去。”
“好的,师娘。”
“中午家里不生火了,一会儿沁儿去隔壁酒楼定两桌酒菜,菜捡好的上,等小乙回来咱就过去,今儿个咱全家去吃顿好的,记得多给柱子点两只烧鸡。”
一旁的安庆思咽了声口水,挠着大脑袋“嘿嘿”傻笑,“谢谢夫人!”
众人见状大笑,这个平日里总是有活儿抢着干、没活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练武、身子骨高大厚实、性格憨厚老实的傻小子,很得大家喜欢。
安氏也掩唇轻笑,欣慰的看了眼自家傻儿子,又看向他身前的梅长青,眼角泛起一丝泪花,满心的感激,若非自家这个小少爷,她母子二人哪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
刘府。
章氏带着李长乐去了书房,见自家老头子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顿时气急,“今日放榜,你就不能担心下青儿?”
闻言,先生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依着青儿的本事,考个县试还不是信手捏来?”
“话虽如此,可妾身就是安不下心,要不,咱让老刘过去看看?”
先生无奈的放下书,苦笑道,“行了,你就安心的坐下等会儿,长青看完榜,肯定会派人递来消息的,你也真是,当初琏儿、璟儿参考时,老夫也没见着你如此激动啊?”
“这如何能一样?”
“一方是老夫两个亲儿子,一方老夫的亲传弟子,怎么就不一样了?”
“琏儿兄弟两自小随你读书,大点了又进了族学,一直都有人教,妾身自然放心。青儿就不同了,他随你读书才不到半年,就去参加科考,你叫妾身如何放心的下?再者说了,咱家那两个死板的“老夫子”,妾身看着就来气,哪及的上青儿半分玲珑讨喜?”
“嘿,我说你这老婆子,宠弟子比亲儿子都亲,将来让儿子们知道了,可不得吃醋?”
“吃醋?就那两榆木疙瘩?他两但凡有一点会吃醋的机灵劲儿,妾身也不必大老远的跑来钱塘,陪你个糟老头子过的如此无聊了。”
“你——”
看着老两口“温馨”拌嘴,一旁的李长乐捂嘴轻笑,心道,姨娘与伯父的感情真好。
“老爷!老爷!”
夫妻两拌嘴间,刘伯一脸喜意的跑了过来,“老爷,夫人,梅小少爷派小乙递来口信,小少爷县试上榜了,考了个案首,说明个一早过来。”
“案首?好,好,好啊!咱家青儿就是争气,”章氏激动的欣喜不已,连声道好,忙问道,“小乙人呢?”
“还在门外,等您带话呢!”
“嗯!嗯!你等下给小乙这孩子赏些银子,让他回去告诉青儿,明儿个早些过来,早饭老身给备下。”
“好嘞!”
待老刘匆匆去了,文成先生端起书,轻笑道,“这下你总该宽心了吧!”
“妾身宽心?”章氏指着文成先生手里的书,戏虐道,“妾身当然宽心,咱可不像有些人,表面一脸淡然的样子,殊不知自己手指头的汗印子都把书皮儿打湿了。”
“这?”
先生翻书一看,果然,硬黄麻纸书皮儿上,有两个褐色的水印子,当下老脸泛红,尬笑不已,“你这人,小长乐还在呢,就不知道给老夫留点面子。”
“哼,”章氏懒得理他,一个人兴奋的来回踱步,叨叨道,“咱青儿县试能考个案首,府试自然能过,过些日子岂不是要去扬州考院试?冬上就送了青儿一件厚袍,如今天暖,四月时扬州热的很,不行,妾身得快些给他缝件丝袍,赶在孩子去扬州前让他穿上,选什么色好呢?白色虽好,但路途遥远,怕不耐脏,青色又有些老气——”
妇人嘴里嘀咕半天,选不出个颜色,扭头道,“小长乐,你说青儿夏季穿什么颜色比较合适?”
李长乐正震惊于梅长青的案首,听她这么一问,回过神儿,盘算了下,柔声道,“师兄肤白,穿淡蓝色较显,姨娘以为如何?”
“咦?长乐说的不错,姨娘咋就没想到呢?”
——
“得,又开始了!”
文成先生轻抚额头,干脆埋头看书,不去理会这沉浸女红的娘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