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怔住。
“我爱你,妈。可是,……再见。”苏致函欠过身,伸手抱住苏妈妈瘦削的肩膀,然后转头示意白管家,“白叔叔,你们赶快离开吧。”
白管家只能请苏妈妈和致雅往院子里走,苏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嘴唇颤了颤,神情也现在怔忪。
直到他们的背影在后门的位置消失,苏致函脸上的笑才慢慢地敛住。
她觉得苍凉。
这一别,不管以后见还是不见,她和母亲的母女情,也只能到这里了。
两个人都有了心结,又如何还能称之为家人。
这样也好。
她其实没有怨气,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在听到直升飞机拔起的轰鸣声后,苏致函转过身,朝右侧的小阳台那边望过去。
她知道,阿欣应该在那个地方。
那里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外面的人,也必然,可以看见他。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去拦住那辆飞机。
……
……
宇文欣确实站在那里,他没有听到直升机起飞的声音,只是抬头时,飞机已盘旋在半空了。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只是还没有吐尽,宇文欣便觉得腰间一暖,温热的手臂从背后缠了过来。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他愣了愣,先是微恼,且急,随即,又平静下来。
他也抬起头,手掌心轻轻地按住缩在自己前方的、交握的手背上。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去R国接元宝。”他说。
苏致函的脸蹭了蹭,权当点头了。
只是这一关的凶险,他们将心知肚明。
宇文南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游戏。事态已经如此,想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大捞一把。
更何况,有传言说,宇文家里,就是一座金山银山。
里面随便一个勺子,都够寻常家庭花费很久了。
设有报警系统的栅栏渐渐快顶不住了。
警报声震耳欲聋。
“你觉得,那道门还能顶多久?”苏致函已经绕到了宇文欣的旁边,侧身问他。
“十分钟。”宇文欣肯定地回答道。“所以,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
“有外援吗?”
“……有,只是,我想,他们已经爽约了。”宇文欣淡淡道。
隔山观虎斗的事情,毕竟是最明智的。
尤其对于S里面的老狐狸而言。
至于尹伊,也不会参与这件事,他的处事原则本来就是“不得罪任何一方。”这件事,他只能靠自己。
“怎么离开?”苏致函问。
飞机已经不在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又不是007电影。
即便是,阿欣也不是百发百中的詹姆斯邦德。
硬闯出去是决定行不通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宇文欣却很神秘地笑了笑,就像小孩子即将炫耀自己的城堡。
苏致函一头雾水地跟着他。
他们绕过客厅,绕过走廊,绕过后面的暖房和花草,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围墙的尽头。围墙外,是此起彼伏的喧嚣。
围墙内,花香怡人。
宇文欣停在一株花木前,停下脚步,顿了下来,他的手在地上摸索,很快找到一个拉环,稍一使劲,地面居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没想到还在。”他的神情也颇为感叹。
苏致函也走了过来。
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钻过。里面是窄窄的木梯,只是布满了尘埃,像是许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宇文欣没有马上进去,只是打开后,让里面透了一会气,然后抬目示意苏致函。
苏致函走了进去。
果然是很窄很旧的梯子,走下去时,还能听到咯叽格机的声音。
宇文欣也紧跟着走了过来。
在楼梯中途的时候,他扭开了旁侧的灯。
到了下面,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并不大,而且摆着一些陈旧的小玩意儿,像是小孩子呆过的地方。
苏致函稍做思考,便意识到,这是阿欣小时候躲起来玩的地方。
宇文家的教育,那么古板而严肃。
所以,偶尔,他也是需要透透气的。
“这是白叔为我准备的,爹地都不知道这里。有点小。”宇文欣大概也觉得尴尬,有点难为情地解释。
苏致函微笑。
“我喜欢这里。”
“好,我们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等着外援吧。——白叔会安排人过来的。”宇文欣的言语还是极轻松。
只是,他们都很明白。
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
如果被发现……
苏致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
柳青岩在发现人群躁动的时候,便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想给苏致函打电话,才意识到,苏致函回A市后,便换了电话号码,自己根本联系不上她。
此时让景之图去查,只怕根本来不及。
与其兀自担心着,不如直接混进去看看情况。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怎么混进去,还是一个问题?
还有,这边闹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都没有人管吗?
实在嚣张得厉害。
他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将手机一收,先观察了一下形式,然后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正想进去,大门那边很快传来欢呼的声音。
门开了。
人涌了进去。
在听见门撞开的那一刻,柳青岩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并没有朝大门那边涌去,而是找到最近的墙壁,借住了一点冲力,直接攀了过去。他应该是最先进屋的那个人,冲进屋宇时,里面似乎没有人,他尝试着叫了几声“致函”的名字,自然,也没有人应答。
眼见着其他人全部要涌过来,柳青岩唯一的希望,便是先他们之前找到苏致函。
可是,没有。
除了几个不相关的佣人, 他谁也没找到。
人已经冲了进来。
到处都是一片摔砸之声。
柳青岩却不敢松气,只是被挤在人群里,仍然试图搜索着宇文欣或者致函的身影。
吵杂声越来越大,这些人,便好像脱掉缰绳的野马一样,亦或者白蚁,一味地毁坏,一味地掠夺。
而致函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柳青岩也渐渐明白一个人力量的微小,他慢慢地退出人群,寻了一个高处,站在那里,朝四周看了一圈。他果然看见了宇文南。
这样的场面,宇文南自然不会先离开。
或者说,在没有得知宇文欣的真正结局时,他是断断不会离开的。
柳青岩当机立断。
他朝宇文南那边走了去。
那边已离得甚远,人少了很多,但是保镖并不少。
柳青岩被拦住。
他没有试图解释,也没有时间废话,直接撂倒了几名,仍然笔直地走向宇文南。
手已经抓住了枪柄。
必须停止这一切。
致函和宇文欣并没有出来。不管他们躲在哪里,如果那些人抢完之后,再放一把火,那一切都完了。
他们会会活埋。
他别无选择。
宇文南显然也发现了柳青岩,他转向柳青岩的方向,探寻而审慎。
那些精挑细选的保镖终于没有拦住他。
柳青岩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将枪口顶着宇文南的额头。
“让他们住手。”他说。
宇文南的脸上并没有惊骇的痕迹,事实上,他在笑,笑容无所谓至极,好像他不是参与者,而只是一个旁观者。
“你认为,我还有能力,让他们住手吗?”
他在笑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反问。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便是打开盒子的那个人,也无法将它合上。
这一次,只怕不见血,就不可能收手。
柳青岩知道宇文南说的是实情。
那边已经一场小型的暴乱了。
有时候,癫狂的人们不需要什么理由。
抢到东西的人欢天喜地。
抢不到东西的人,则开始拼命地毁坏这栋华丽的,美轮美奂的房子,来发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已经有人闯到了后院。
柳青岩却只能徒劳担心。
他不知道致函藏身的地方,又如何过去保护她?
正犹豫着,汽车那边传来锤砸的声音,似乎有人正从车里大力地砸玻璃。柳青岩将目光挪过去,然后,他看见了宇文释。
宇文释被反锁在车内。
他来不及思考,已经翻转枪头了,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岩,屈起手肘,直接将玻璃撞碎。
“他们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对不对!”柳青岩不再管宇文南,而是冲到了宇文释那边。
那样惊慌失措。
每一分钟,都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难度。
这座房子,是宇文释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他应该清楚这里的一切结构。
“在后面的暖房,有一个地窖,是阿欣小时候经常呆的地方。他们应该在那里,快去。”宇文释一面说,一面将柳青岩的枪拿了过来,从里面,对着车锁,果断地开了两枪。
太近的距离,让火药几乎烧伤他的手腕。
他却浑然不觉似的。
从车内一下来,宇文释便径直走向宇文南,不等宇文南开口,他抬起手,“啪”地打了过去。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