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好也就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苏兰,你有更好的选择,我都知道,有人让你……”
“别说了!”苏兰紧紧握住丈夫颤抖的手,哽咽着,“老江,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过了三十多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
江颂不由得老泪纵横,说实话,他觉得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苏兰。
江雨桐拿着单据进来时,苏兰才抹着眼泪从江颂的身上站起来,江雨桐以为他们在为江雨霏的事情难过,便没多问。
“妈,爸,费用已经交好了,医生说现在可以安排手术了。”
“好好好,雨桐,幸亏有你……”苏兰激动的声音颤抖。
“妈,我是你女儿,何来这么生分的话。”
这时,两个小护士走进来,把江雨霏推出了门,清宫手术是个小手术,所以时间不长,不过江雨霏却昏睡了许久,她醒来时,已经是午夜两点。
她的眼睛在室内扫了一圈,看见父母趴在她的床前,而不远处的沙发上,江雨桐窝在里头睡着。
江雨霏银牙一咬,虽然全身还是虚软的,却还是抄起脑后的枕头向着沙发扔过去,不过她力道很轻,枕头飞出不远便掉在地上。
苏兰和江颂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江雨霏满脸冷汗,气喘吁吁,苏兰激动的站起来,拿起手帕为女儿擦汗,“雨霏,你可算醒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怀孕这样的大事也不告诉家里,竟然自己动手解决,万一你有个好歹,可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办哪。”
随即醒来的是江雨桐,她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枕头,便知道这是江雨霏招呼自己的,她撩开毛毯,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病床前,目光清冷,“二姐,你醒了。”
江雨霏侧目,冷眼看她。
苏兰见姐妹二人剑拔弩张,在一旁斟酌开口,“这次多亏有了雨桐,你这条命才捡回来,雨霏,你该好好谢谢雨桐。”
谁知,江雨霏扬起脸,冷笑一声,“江雨桐,你满意了?你可真有本事,竟能把我害成这样!”
江雨桐整理好情绪,不想和江雨霏堵气,“姐,我说过,那200万不是我做的,至于你怀孕……我也跟你说过,如果真是绍谦的孩子,我会告诉婆婆,让她准许你把孩子生下来,可是现在……恐怕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江颂和苏兰微微一怔,原来她早就知道雨霏怀孕!
“哼……”江雨霏嗤笑一声,虚弱的声线带着空洞和沙哑,“你非要让我生不如死才痛快是吗?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如你所愿,绝对不会!”
“这些事和我没关系,如果你硬要安在我头上,我也没办法!”
她话中暗含的讽刺他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苏兰本想让江颂站出来说几句,可却看丈夫浑身轻抖,她立刻道,“你们是姐妹,何必闹成现在这样,雨桐,你就看在雨霏刚刚流产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可苏兰话音刚落,几个记者忽然闯入病房,拿着相机对准病床上的江雨霏一顿乱拍,闪光灯闪的她睁不开眼,江雨霏把头缩进被子,害怕的全身颤抖,苏兰和江颂也怔在原地,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江雨桐挡在病床前,用手挡住记者的相机,可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无法挡住。
“你们给我住手,要不然我告你们非法闯入!”
几个记者立刻拿出录音笔递过去,“二少夫人,听说你和娘家关系一直很紧张,这是真的吗?”
“江家落魄,这次江雨霏做流产手术的钱想必也是从孟家所得吧,二少夫人是不是经常从婆家拿钱填补娘家的无底洞?”
记者的几个问题犀利异常,江雨桐根本无从招架,这是,几个护士从外头走进来,将记者们推了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呼小叫的!”
记者被推出去之后便渐渐散去,他们要的是照片,而不是采访的内容,既然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继续蹲守也毫无意义。
江雨桐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手臂支着额头,全身没了力气似的,江雨霏慢慢将脑袋探出来,见记者们已经散去,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江雨桐的鼻子大声道,“还说你不想害我,这些记者是怎么回事?我怀孕的事除了你没人知道!江雨桐,我现在身败名裂了,你高兴了?”
江雨桐疲惫的抬起脸,身心俱疲,声音黯然,“你觉得他们来是为了你吗?江雨霏,你还没那么重的分量!一个破落户家的小姐,和一个风头鼎盛的二少奶奶相比,你觉得他们更愿意拿谁做噱头?”
“你!”江雨霏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伸出手指指着她,“滚!给我立刻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滚!”
“二姐,我可以走,但是走之前我要让你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江家的二小姐了,请你别自暴自弃下去!”
江雨霏咬牙看着她,十指握成拳头,“江雨桐,算你狠!我斗不过你!真的斗不过你!没错,你想的很对,这孩子不是孟绍谦的,那天晚上我们也的确什么都没发生,江雨桐,我没成想孟绍谦竟会迷你迷倒这个地步,直到临门一脚的时刻,他还能控制住自己!”
江雨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淡漠,“二姐,其实你根本看不懂孟绍谦,所以,别再动他的心思了,现在别动,以后也别动!”
说完,她大步走出病房……
江雨桐处理完医院的事便回了孟家,孟家随时亮着灯,但显然宴会已经结束,她走进去,见大厅里的宴会摆设已经收拾干净,她低头,看见孟绍谦的皮鞋放在地上,看来她猜的没错,时间太晚,孟绍谦住在这里了。
她在玄关处换了一双拖鞋进去,她经过大厅时,看见餐厅里亮着一盏灯光微弱的壁灯,她没理会,径直往里走,可耳边却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她迟疑的停下脚步,最后还是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她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坐着,他眼前摆着两个高脚杯,他拿起一支,在另一支的边缘轻轻一碰,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叹了口气……
江雨桐垂下眼睑,她以为她过的辛苦,可是比她更加辛苦的大有人在。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开口,“大哥,这么晚了,人都散了,怎么还在一个人喝酒?”
孟庭轩回过头,看到江雨桐一身风尘的站在门口,他淡淡一笑,站起身,修长的身姿靠在椅子上,手指掐着杯珓,“你回来啦,刚才去了哪里?绍谦的生日会都结束了,也不见你回来,你没看见,他切蛋糕时那失望的表情……”
江雨桐脸色倏然一暗,随即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也许,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吧。”
孟庭轩拿着酒杯走过去,灯光从他背后投来,一道暗影打到江雨桐的脸上,她抬起头,就见孟庭轩已经站在了自己眼前。
“心情不好?”
若是平时,江雨桐对他的靠近定会有三分警戒,可是今日有些不同,她并没退步,只是靠在门框上,“没有……”
“还说没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怎么,是家里出了事吗?”
江雨桐露出一个几不可闻的浅笑,并未出声。
孟庭轩见她对自己的亲近没有反感,故意靠的更近了一些,他长臂支在门框上,身子则隐如墙边,“其实,所有的问题归结成一个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我知道现在江家是最难的时候,也难为了你,这个时候还要顾着娘家,雨桐,我说的对吗?”
闻言,江雨桐的心里陡然发酸,虽然她和孟庭轩的接触不多,但是他的字字句句却说到了自己的心窝里,不过,她并不会表现出脆弱,若是那一****想找个人好好哭一场,这个人也不会是孟庭轩。
孟庭轩抿了抿薄唇,“雨桐,虽然咱们接触不多,但是你的为人我略知一二,即便遇到难事,你也不会轻易跟被人开口。”
男人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卡递到她手上,“这是我的银行卡,你需要多少只管支取。”
江雨桐握着手里的银行卡,低垂的眼睑挡住她眼底的闪烁。
她若是接受了孟庭轩的帮助,那么就坐实了她拿孟家钱的事实,到时候,她所处的局面会越来越尴尬。
“我不要!”
江雨桐将银行卡重新推回他手里,男人的眼里丝毫没有意外,“雨桐,你何必这么倔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难处你体会不了!”说完,江雨桐转身便要走,可却被孟庭轩拉住,“雨桐,生日会时你说祝我生日快乐,我谢谢你,可是你知道我每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吗?”
江雨桐抽回手,转眸看他,男人继续道,“桌上摆着的两杯酒,就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庆祝之用,不过今天晚上,你来了……”
“你的意思是……”
“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没关系,但是,雨桐……你能不能陪我过个生日?”
江雨桐低下头,明知这样做不合适,可却也不忍心将孟庭轩凉在这里,犹豫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只会做长寿面,别的我不会。”
孟庭轩一怔,他只想让她陪陪,却没想她竟主动提出给自己做长寿面……
长寿面……
男人的心莫名一软,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给他做过长寿面。
他拉开椅子,看着江雨桐将围裙系在腰间,她在冰箱里找了一圈,拿出面条和一缕青菜,还有一个鸡蛋。
他盯着她忙碌的身影,她将面条放在锅里,随后熟练的将鸡蛋打在里头,等到煮沸时再把青菜放入,不多时,一碗热汤面便出了锅,她端到孟庭轩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祝你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孟庭轩像是饿的厉害,捞起一筷子塞进嘴里,滚热的面条烫的他直用手往嘴里扇风,江雨桐一笑,恐怕没人见过他这么滑稽的样子。
几筷子之后,碗里的面条就见了底,孟庭轩放下筷子,笑着看向对面的女子,“雨桐,谢谢你,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生日宴。”
江雨桐将碗筷收拾下去,“今晚你说了太多谢谢,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她拿着碗筷转身走到水盆前,后背蓦然贴过来一具滚热的胸膛,她手里一哆嗦,碗筷啪啦一声掉进水盆,孟庭轩顺势握住她有些凉的手,“雨桐,这样抱着你,真好!”
随后,他的浅吻落在她的脖颈间,她一惊,转身推开孟绍谦,慌乱的捡起挂在椅子上的披肩,什么都没说便惊慌离去……
身后,男人一直保持着方才抱着她的姿势,他的手臂僵在那里,久久不愿意放下,似乎他一旦放下去,她便会随之溜走……
江雨桐走进孟绍谦的卧房,里头伸手不见五指,她以为孟绍谦睡了,可却陡然闻见一股尼古丁的味道,她向深处望了望,发现沙发上有零星的火花,她打开壁灯,果然看见孟绍谦坐在沙发上,他一手掐着眼,一手搭在搭手上,身子仰躺在沙发上,大摇大摆的对着她。
“去哪里了?”
江雨桐拍了拍胸口,稳住心神,走到他身边坐下,“今天真是对不起,没能陪你过生日。”
“没关系。”孟绍谦的唇角勾出一抹笑,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上半身倾到江雨桐跟前,“跟我说说,去哪里了?”
“我……去了医院,二姐在家里用药物流产,导致大出血,差点没命。”
孟绍谦眉梢一挑,“你这么急急忙忙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男人收回身,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
男人暗色的眼眸倏然一亮,可下一秒,江雨桐的话却让他吃惊不小,“把江雨霏送到非洲去吧,再不送到南美也成,总之,越远越好。”
“她得罪你了?你要把她送到那里活受罪!”
江雨桐向来重视家人,心肠又软,单单从江雨霏屡次挖苦她,她却屡次出手帮助这个不成器的姐姐便能看出这一点,可是现在她的所作所为,真和她的性格大相径庭。
“送她到那里不是活受罪,而是去享福的,那里虽然社会环境不好,但最起码没有会伤她心的人,你说呢?”
江雨桐意味深长的看了孟绍谦一眼,男人眉梢一挑,“若是你不想让我伤她的心,那我就要了她!”
“随便!”女人淡淡撇出两个字来,孟绍谦一见她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恼的要着火了一般,他握了握手指,指节处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
“你去医院之后,就没去别的地方?”
江雨桐一愣,对他这种跳跃性问题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她便回了神,道,“没有。”
男人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只是不复方才的温润,反而是阴鹜又森冷,他一手搭在江雨桐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桐桐,今天晚上没有陪我切蛋糕,不如现在跟我喝一杯吧。”
本来她心中对孟绍谦就有亏欠,他这么一说,她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
男人走到桌前,将准备好的红酒倒入杯中,旋身,他姿态优雅的将一杯酒递到她眼前,“干杯。”
江雨桐与他碰了一下,一杯酒仰头而尽,男人喝尽杯中酒,手指拨动着酒杯,薄唇轻轻抿着,眼神冰冷,“桐桐,你知道吗?你不适合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