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一直没回来,江颂有些着急,推着轮椅走出家门,可楼梯太陡,他一个人根本下不去。
张影赶过来时,就看见江颂徘徊在楼梯口,满脸焦急。
“叔叔。”张影快步走上去,一边解释一边把江颂往屋里推,“店里忽然接了一个大单,让雨桐过去帮忙呢,她怕你着急,所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那……那你……”
张影嘿嘿一笑,继续圆谎,“雨桐要赚加班费,不怕苦不怕累,可我怕呀,我才不去呢!”
江颂叹息一声,眉宇间尽是哀愁。
张影满脸愁容,这一晚她能帮着圆过去,可明天呢?
雨桐信誓旦旦的说明天肯定能被放出来,可警察哪里说得准哪?
万一被叔叔知道雨桐进了局子,定会出大事!
张影把江颂扶到床上,为他盖好辈子,着急则在一旁的折叠床上躺下,“叔叔,雨桐说了,今晚让我照顾你。”
江颂也没怀疑,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沉沉睡去。
一万块钱的偷盗案,江雨桐足足被审讯了半个晚上,最后两个警察也是满脸疲惫,一个瘦高警察敲着桌子,不耐烦的低喝,“你还不说老实话是不是?”
“我,我没偷,这就是老实话!”江雨桐满头虚汗,困的眼皮直往一块粘,可头顶的白炽灯却晃的她眼前锃亮,再加上卡座又小又挤,她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好受。
瘦高警察喝了一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句,“妈的,这女人真够犟的!”
旁边的同事也疲惫至极,低声在他耳边说,“既然审不出来就不审了,把她撂这,没人理没吃没喝,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瘦高警察点点头,两个人起身出了审讯室。
雨桐看着他们出去,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放自己出去,可还未来得及张嘴,两个人就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头顶的大风扇一直吹着,她本就一身虚汗,再被这冷风一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苦她不是没吃过,雨桐沉了口气,把头枕在前边的隔板上,深吸了两口气,抑制住腹部翻滚的不适,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门被开出了一条小缝一双眼睛充满愤怒的看着她佝偻的背影。
“司小姐,这次您还满意么。”肥头大耳的局长点头哈腰的谄媚。
司漫唇角轻蔑一勾,将门合上,扭头冲着局长道,“这事办的不错,你女儿去h大的事情,我会找人安排。”
“谢谢司小姐,谢谢司小姐。”局长感恩戴德点着头,司漫冷声道,“记住了,这件事决不能让我爸知道,我也是看在你曾是我爸的老部下的份上才让你帮这个忙的。”
“放心吧,司小姐,我这嘴严实着呢,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司漫点头,“里头那个人,如果不松口,就多折腾几天,若是松口了,就关个三年五载的,让她在号子里多尝尝苦头,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局长虽然表面奉承着,但心里却实在为江雨桐感到悲哀,她惹谁不好呢,非要惹上这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
几个小时后,两个警察补了一觉,又吃饱喝足之后才回来,听见身后开门的动静,雨桐赶紧扭过头去问,“现在几点了?”
“12点了!”
12点了?
是给爸爸喂药的时间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没老实交代,怎么放你?你说了实话,自然会放人!”
江雨桐气急,沙哑着嗓子喊道,“那钱不是我偷的,单凭在我柜子里发现就是我拿的吗?那我还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呢!你们怎么不去查!”警察冷笑。“呵,不光脾气倔,嘴皮子还挺厉害,既然你这么坚持,也好,省得我们两个费口舌了,你就自己在这儿待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叫我们!”
看着两个人往外走,雨桐彻底急了,拍着桌子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是贼!快点放了我!”
两个警察没理她,迳自走了出去。
江雨桐喊的嗓子又涩又疼,她咳了两声,竟然有一股腥味,许是破了。
她想起,孟绍谦曾说她天真,能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跑进局子里理论,那时候她梗着脖子和他犟,说警察局也是讲道理的地方!
回想起这一切,她现今只能悲戚一笑。
在夜深人静时,她会问自己,江雨桐,你做的这些到底值不值?
孟绍谦现在是温香软玉在怀,而她却独自承受着苦楚和折磨。
当他每天早上醒来,看见枕畔靓丽动人的司漫,他可会想起曾经的妻子过着怎样的生活?
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无怨无悔!
若是她没有爱过他,若是她不曾遇见他,她便不会有今天的惨状,但是,她也体会不到人间至真的情感。
江雨桐一关就是两天,纵是张影有再大的本事也瞒不住了,只能把实情告诉给江颂。
闻言,江颂气的浑身哆嗦,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推倒面前的张影,推着轮椅往外走。
张影爬起来追出去时,江颂已经到了楼梯口,她看见江颂的轮椅失重一般往下跌,她想伸手拦下,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连串重物坠落的声响后,江颂整个人倒在地上!
“江叔叔!”
张影追下去,红着眼眶,抱起江颂焦急问,“江叔叔,你怎么样了?你千万别出事,雨桐把你交给我,我不能让你出事!”
江颂气息微弱,半张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张影,“雨,雨桐,雨桐……”
“江叔叔,您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说着,张影把江颂从地上拉起来,背起来往楼下跑。
因为瘫痪,江颂骨瘦如柴,所以张影背起来并不费劲,可是到了楼下,却没有一辆出租车肯为她停下,张影急得直跺脚。
这时,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边,一个短发女孩儿从车上迅速下来,看了一眼张影背上的江颂,转头对着车里的男人道,“东溟,真的是江叔叔!”
霍东溟紧跟着下了车,想把江颂扶过来,张影却迅速躲开,眼带防备的道,“你们什么人?”
“小姐,我们是江雨桐的朋友,至于其他,等到了医院再说吧。”
林歌说完便和霍东溟把江颂扶上了车,三个人来到医院,把江颂送到了抢救室,林歌把身份简单的说了,张影立刻哭了,“你们怎么不早来呀?要是早来一天,雨桐也不会出事!”
“什么?小雨出事了?她怎么了?”
霍东溟紧张的握住张影的肩膀,张影疼的呲牙咧嘴,忍着疼把事情说了一遍。
林歌在旁边直跺脚,“雨桐怎么可能偷钱呢,肯定有人陷害她!把这个人揪出来,我让他生不如死!”
“谁陷害她现在没时间查,当务之急是要把小雨捞出来!”
“捞出来还不容易,公安局那些人都认钱,砸钱进去,他们肯定放人。”
霍东溟微微蹙眉,“要是钱真的能解决,也算是万幸!”
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问,“谁是家属?”
三个人一起拥过去,“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从把一张纸递倒众人眼前,“病危通知单,赶紧签吧!”
哄!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三个人的脑子里炸开了。
霍东溟呆滞的看着大夫,声音木然,“病,病危通知单?这好端端的人推进去,怎么就要签病危通知单呢?”
“怎么是好端端呢?这个病人不仅是中风,还有严重的脑溢血!刚才因为情绪激动再加上剧烈撞击,脑部血管大面积破裂,随时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你们到底谁是家属,赶快签!别耽误手术进程!”
霍东溟向后后退两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他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不,不可能!江叔叔不会死!江叔叔不会死!”
林歌和张影也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医生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你们到底签是不签哪,现在签了,病人还有生还的可能,要是再磨蹭,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霍东溟颤抖着手把通知书接过来,“我,我签!”
因为紧张,他的签名凌乱潦草,大夫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去,当厚重的大门再次关闭,霍东溟似乎是禁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高大的身躯直接瘫软在地上。
林歌捂着脸恸哭,小声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雨桐承受真么多苦?她做错什么了?”
霍东溟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手术室门楣上一直亮着的红灯,小雨没做错,她什么都没做错,倘若她有错,也就是错在她爱孟绍谦爱的如此之深,爱的如此义无反顾!
三个人焦急的在手术室门口徘徊,这时,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三个人一起拥过去,医生摘下口罩,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霍东溟艰难的咽了口气,胸口如何被炸开了一样疼痛难忍,林歌和张影已经是泣不成声,谁都不敢想像,当江雨桐看见江颂冰冷又毫无知觉的尸体时,会是怎样悲惨的场面!
把江颂的尸体送进太平间,霍东溟让林歌回到江雨桐的住所收拾江颂的遗物,自己则是驱车赶往看守所。
虽然暂时没法把江雨桐捞出来,但见上一面却并非难事,当江雨桐看见就未曾谋面的霍东溟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东溟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次,不是霍先生,不是霍东溟,而是那句最让人怀念的东溟哥!
“要是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
霍东溟看着江雨桐纤瘦的小脸儿,心口窝阵阵酸楚,他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里头的骨头都能摸的清晰,“小雨,你瘦了好多。”
江雨桐苦涩一笑,“东溟哥,你之所以不找你,就是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我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
霍东溟低声叹息,“小雨,我知道,因为我过去做的事,你一直对我有心结,可是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先将心里的芥蒂放下,更何况,伯父他……”
江雨桐陡然抬起头,触及的是霍东溟悲戚的眼神,“我爸他怎么了?”
男人慢慢的闭上眼睛,张了张嘴,可却没勇气将实情说出。
“你快点说啊,我爸他到底怎么了?”看到霍东溟阴沉的脸,她已经猜到父亲有事发生,她更加焦急,“东溟哥,我爸他是不是病又加重了?”
霍东溟咬着嘴唇摇头,“不是……伯父他……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