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桐摇了摇头,她觉得,只要能让人熬过来的痛苦就不算是真痛。
第二天,霍东溟上午带她去了医院检查身体,检查结果是她得了严重的肠胃炎,辛辣油腻生冷的食物都不能吃,而且需要好好调理,要不然,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因为急着回a市,所以霍东溟放弃了医院提出的治疗方案,只等回到b市再议。
进入a市的高速口,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年半过去,这座城市新增了许多建筑,耸入云端的建筑物遮去了许多过去的影子,江雨桐把头探出车窗,闭著眼睛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微风,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型广告牌。
广告牌中,一男一女深情相拥,深情款款的互望着对方,最下方,便是宣布两个人结婚的大字。
江雨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但却没哭,他这样的男人,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和伴侣,可是,为何偏偏是司漫?
她收回脑袋,无力的靠在座椅上,霍东溟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小雨,既然你当初选择忘记,那么今天,也别再为他伤心。”
江雨桐摇了摇头,“我没有伤心,仅仅是觉得,他和司漫并不相配。”
“配与不配只有当事人知道,你何必为他操心?”霍东溟就是见不得她为孟绍谦辩白一句,所以语气重了些,江雨桐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一片灰暗,淡淡的道,“东溟哥哥,我让你操心了,实在对不起。”
霍东溟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刚想开口道歉,江雨桐却已提前抢白,“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墓园呢?”
“再有一会儿就到了……”霍东溟没再接话茬,静静的开起了车。
这块目的是江雨桐在入狱之前就准备好的,南山背水,风水极好。
墓园在半山腰的位置,所以有些雾气。
江雨桐顶着人把父亲的骨灰埋在墓地中,又从陈旧的包里掏出父亲唯一一张照片贴在了墓碑上。
看着黑白照片中的父亲,他冲着自己微笑,那样祥和安静,江雨桐的眼泪扑簌而下,霍东溟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她却惶恐的躲开,两只眼睛充满惧色的看着他,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想和爸爸单独待一会儿。”
霍东溟愕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才答了一声好,转身走下山。
江雨桐在墓碑前坐下,头枕在上头,小声的跟父亲聊天,“爸爸,你在那边还好么?我出来了,在里头的时候经常盼着能出来,可是出来之后,我却发现,世界变了,我和这里格格不入,我害怕,连一直关心我的东溟哥哥我都不敢亲近,不过,爸爸你放心,我不会屈服的,就算别人看不起我,我也要活得有尊严……爸爸,绍谦要和司漫结婚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孩子的事,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的话他还会相信几分,爸,你不在我身边,我觉得好孤独,好无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爸爸,你教教我,你教教我呀……”
江雨桐下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霍东溟倚在车门上等她,见她下来,立刻为她拉开车门。
她压根没想到霍东溟会等这么久,脸上一阵惊讶。
“东溟哥,我还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我送你去,这样比较方便。”
“这个……是一点私事,你去不太方便,东溟哥,你先走吧,我去那头坐公交车。”说完,江雨桐也不等霍东溟说话,立刻朝着公车站小跑而去。
霍东溟伸到半空的手慢慢落下,看着她远远跑开的背影,他忽然感觉一阵落寞。
过去,他和小雨之间隔了太多人和事,他们无法在一起。
如今,他以为所有的不愉快都已过去,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到底是他的想法过于天真。
小雨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喜欢粘着他,一声声软糯的喊着东溟哥哥的女孩子了,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痛苦,而那些痛苦,根本不是他能够医治好的。
江雨桐辗转坐了好几趟车才来到a市的西区,这里有一片贵的乍舌的别墅区,中景豪庭。
她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再加上她要步行一段路,到达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
门口的保安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口气不善,“你是干嘛的?”
江雨桐微微的低下头,小手紧张的抓着衣角,“我,我找冷天烨冷先生,我……我是他母亲的一个朋友……”
保安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呢,你们搞推销的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这么荒唐的理由都想得出来,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就没听说冷先生有母亲,滚滚滚,赶紧滚!”
江雨桐硬着头皮继续解释,“你误会了,我说的是真的,我有件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冷先生,我只进去一会儿,交给他之后我马上出来,请您行个方便吧。”
保安不耐烦了,狠狠的瞪着她,似是要吃了她一样,“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赶你走了!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死皮赖脸的活!”
无奈之下,江雨桐掏出身份证,“我说的是真的,我把身份证压在您这总可以吧,请您……啊!”
她话还没说完,保安狠狠的推了一把她的肩膀,江雨桐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在路面上。
昨天摔倒留下的伤痕还没好,今天又添了新的,她还真跟受伤有缘哪。
因为太疼,她竟然没注意,一辆张扬的吉普车正朝她冲过来,待她反应过来,那车子已经近在咫尺,她想逃都逃不了!
“啊!”
她尖叫一声,用手捂住脸,而那辆车也在距她十几厘米的位置戛然而止!
车里的冷天烨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气的脸色铁青,副驾驶位的妖娆女子因为惯性,身子猛然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外加吓得一脸冷汗,好不容易画出的精致妆容也花了,她气的按下车窗大喊,“哪里来的疯女人,想死也不挑挑地方!”
江雨桐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没理会女子的叫嚣,只是低着头再次走到保安面前,声音颤抖着说,“师傅,求求您让我进去一趟吧,我真的不是搞推销的,我只交给冷天烨一封信就出来!”
保安经历了刚才的惊心一幕,还哪里有心思理她,推开她就朝着冷天烨的吉普车去了,点头哈腰的说:“冷先生,您没事儿吧,让您受惊了,实在是对不起啊。”
冷天烨剑眉微簇,扫了一眼江雨桐单薄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尚未开口,身边的女伴已经不满的说,“中景豪庭怎么说也算是高档别墅区,怎们能让这样的女人在门口随便转悠,你这保安还想不想干了?”
保安立刻道歉,“是是是,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不过这个女人一直说是找冷先生您,我才没有强硬的赶她走,不过我也没相信她的话,冷天生,我这就把她赶出去,给您的车让路。”
找他?
冷天烨唇角一勾,莫不是他在哪里惹下的风流债如今找来了?怪不得看着眼熟!
身边的女伴一再催促保安撵人,冷天烨摆了摆手,“让她过来。”
“啊?”
保安和女伴皆是一惊,冷天烨再次重复,“我说让她过来!”
保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身,让江雨桐过去,还交代说别让她惹了冷先生。
江雨桐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向他的车,刚才摔的那一下真够狠的,她脚踝挫伤了。
冷天烨眼见着是一个羞涩的丫头,唇角的笑痕更深,他摘下墨镜,胳膊倚着车窗,口吻带着轻佻,“是你找我么?”
江雨桐没有言语,知道冷天烨并未认出自己,她默默的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头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给你。”
冷天烨接过来,来回打量了一番,“怎么?现在流行书信传情了?”
江雨桐双唇紧抿,两颊绯红,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过去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呛回去,可是世异时移,现在她连还嘴的胆量都没有,就更别提做了。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信。”
说完,江雨桐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她真希望自己能走的快一些,尽快离开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可她的脚踝疼的钻心,挪步已经是勉强。
冷天烨看着那有些破旧的信封,信封的边缘已经磨的暗黄,相信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经常放在手里拿捏,不知该不该送出去。
他的心似乎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陡然收紧大手,将信封攥成了一团。
她凭什么给他写信,他又为什么要接受这封信!
从小到大他都活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之中,她自私的为了那个不爱她的男人杀了人,吃了官司,被判无期徒刑,她可曾想过,她的儿子正在家里苦苦的等待着母亲的归来!
谁都不会知道,自从母亲入狱后,他寄主在别人家里那种寄人篱下的痛苦,若不是冷家人不嫌弃他,把他接回冷家抚养,恐怕他出落的再好,也就是工地上的泥瓦工。
这些年来,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所以不曾去监狱看望母亲一眼,既然她当初自私的没有顾全自己,那他又何必履行自己的义务?
“你给我站住!”冷天烨跳下车,追上去堵住江雨桐的去路,脸色阴沉的吓人,“把这封信拿回去,顺便告诉她,我不会看,更不会原谅她!”
“阿姨托我把信送给你,我已经做到了,至于你看不看,不关我的事,如果你想还回去,也请你自己动手!”
江雨桐绕过去,接着想别墅区外走,她要走的快一些,现在已经很晚了,若是去晚了,就没有公车了。
冷天烨竟不知这看似柔弱胆小的女人脾气还挺倔,他本就生气,再加上江雨桐触了他的逆鳞,一股火起烧上来,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给我站住!”
江雨桐心下哆嗦,她记得,她初到监狱的第一晚,她就是被人这样喝住,然后一顿暴打,那一次,她的胳膊和腿都被打得骨裂,但监狱长并没给她时间让她休息,直接让她去车间干活,后来,她落下了病根,每逢阴天下雨,胳膊和腿就疼。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江雨桐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边扑打一边跑,她的拳头没有章法,凌乱飞舞,正好命中冷天烨完美的下巴,男人顿时眼前一黑,手也松了。
趁着这个功夫,江雨桐迅速逃跑,但她跑了几步就又摔倒了,她拖着受伤的脚踝,一双大眼睛,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