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坐过牢的人都带着有色眼镜,身份越高越是如此,如今冷天烨知道她坐过牢,她怎么还有脸继续住在这里。
即便是一个晚上,也不可以!
她那小小的自尊心容不得她被别人这样藐视。
冷天烨看着她转身跌跌撞撞就走,半天才回过神来,快速起身,追过去拉她的肩膀,她用力一挣,脆弱的袖子就这样被扯破了,露出她半个香肩。
江雨桐立刻蹲下身,慌张的把破碎的衣服往身上贴。
一种取辱感涌上心头,眼泪扑簌而下。
冷天烨看着心疼,蹲下来想帮忙,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的声音因为带着哭腔而变得沙哑,但却异常妩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冷天烨被推倒在地上,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走?”
江雨桐讥诮的笑了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装作毫不在意的说,“你都知道我坐过牢了,我还哪有脸在这儿继续待下去,在你没撵我之前,我会自己走!”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既然你在牢里待过,也就知道我的母亲是因为杀人被盼了无期徒刑,你又有半点看不起我么?”
冷天烨所说句句属实,他刚才没有半点看低她的意思,反而是在想,她会不会因为自己有那么不堪的一个母亲而瞧不起自己。
江雨桐莫名一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少爷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了,因为他的思想就和别人不一样。
“我过去的名声不好,你这里是高档住宅,你就不怕我明天从这里走出去,会被别人看见么?你该知道,上流社会的人最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你就不怕他们议论你?”
“怕?”冷天烨不由得冷笑,瞳孔内满是不羁,“谁敢管我冷天烨的闲事,再说,就算没有你,他们在背后的议论也没少到哪里去。”
江雨桐抬头看他,见他眼底全是不羁的戾气,她过去很害怕,可是在经历了人间冷暖之后,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竟然让她格外温暖。
“可是你……刚才……”江雨桐提了提破碎的袖子,冷天烨脸色一红,“这不是急得么,你没来由的说要走,我能不急么……”
冷天烨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如火一样看着她,烧的她脸颊发烫,不由得将头低的更深。
“你这小脑袋,总是想些不该想的,你在这里安安心心的住下,至于其他事,不是你该想的。”
说完,他抱起江雨桐大步往里走。
“送你的衣服你不肯穿,现在这件坏了,你总该穿了吧。”
江雨桐摇摇头,非常诚实的说,“我包里还有一件。”
冷天烨彻底无语了,提着嗓门喊:“那就扔了!”
江雨桐低头浅笑,她发现,仅仅是一天时间,她似乎不再那么害怕冷天烨了……
把她抱回卧室,放在大床上,然后把那一达纹丝没动的衣服拿过来,比比画画的开始挑衣服,“你穿那一件好呢?粉红的?这个挺配你的,你皮肤白,趁肤色。这个藕荷色的也不错,还有这个浅蓝色的……”
一想到她会穿上自己亲手为她挑选的衣服,冷天烨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一双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江雨桐看着被他挑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她过去也是富家小姐,自然知道这些衣服的价格不菲,最后,她指了指那件鹅黄色的连体裤,说,“就那个吧……”
冷天烨定睛一瞧,抄起连体裤看了看,神色惊艳,“你的眼光真不错,我原以为你会喜欢粉红淡蓝的颜色,没想到你喜欢鹅黄色。”
江雨桐低声笑笑,她的选择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这是诸多衣服中最便宜的一件。
风风火火的挑完了衣服,冷天烨已是一身汗,他用手扇了扇风,才发觉屋里竟然没开空调只开了窗户。
他想问为什么,可又憋了回去,相比监狱里是没有空调的吧……
见她拿着衣服呆坐在床上,冷天烨疑惑了,“你怎么不换上?”
“那……你……”
男人尴尬的脸色一僵,他在场,她怎么换?
转身瞬间,咕噜噜……他的肚子爆出不满的抗议。
他摸了摸肚子,脸上一红,你早不叫晚不叫现在叫唤什么劲啊,诚心让他在她面前出丑!
江雨桐低头窃笑,低声说,“冷少爷,您先去洗澡吧,洗澡之后到餐厅来,我给你做些吃的。”
她还会做吃的?
咕噜噜……肚子又发出一生高亢的哀嚎。
冷天烨也不敢转身,只是严肃的点点头,答了一个字,“好!”
半个小时后,冷天烨一身居家服走进餐厅,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打扰到正在专心做饭的女人。
她已经换上了新衣服,鹅黄色格外明艳动人,她站在灯光柔和的室内,犹如仙子。
他慢步上前,站在她身后,刚好她也炒完了菜,转身要把装盘的菜上桌。
陡然回身,正好和他装个正着,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后腰撞在流理台上,他长臂一捞,拖着她的腰将她扶稳。
“笨女人!”
江雨桐慌慌张张的站直身子,“冷少爷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她低着头把菜放上桌,又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冷天烨看了看掌心,脸色低沉,她真瘦,腰间的骨头他都能摸到。
她做的是西红柿炒蛋,晚上没吃什么,冷天烨见了饭菜犹如猛虎见了猎物,一顿狂风扫落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慢点,别噎着。”江雨桐细心的为他倒了杯水,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宋阿姨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西红柿炒蛋……”
冷天烨神色一滞,耙饭的动作随之变得缓慢,“提她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不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便她不在你身边,她的心里也全都是你!”
冷天烨的脸色越发黑起来,“江雨桐,你以为你是圣人么?别人想什么你都知道!”
一个七岁孩子,独自在家中苦等母亲归来,又冷又饿,可等来的结果却是母亲杀人被判无期,还是为了和别人抢男人!
谁都不会知道,那种如置冰窖的痛苦……
江雨桐低声道,“别人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宋阿姨每天在笔记本上所写的,无一不是如何如何思念你,她还把报纸上关于你的报道剪下来做成册子,一天不落的看……”“够了!”冷天烨摔了筷子,高声怒喝,“江雨桐,你别以为我对你有三分颜色你就可以开染坊,告诉你,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走!马上给我走!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冷天烨指着门口的方向,见她缓慢的抬起头,眸底渐渐涌起水雾,他的怒火渐渐消散,可长久以来说一不二的个性却不允许他这个时候低头。
“我终究是要走的,不过冷少爷,世界上有个人一直惦记着你,即便那人不在你身边,也是值得庆幸的……”
说完,江雨桐缓缓绕过他,径直上楼收拾东西……
不多时,他就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她走下楼,来到餐厅门口,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谢谢之后,才迈开步子离去。
在听见别墅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
她已经换下了那件鹅黄色的连体裤。
上身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粉红色体恤衫,可能是洗的次数太多,领口又松又大,下身是一条贴身牛仔裤,这一身并不出众的装束,穿在她身上格外青春,甚至有一种妩媚的味道。
他回过头,咬了咬牙,自己在不舍什么?
他承认,两年前自己的确对她有好感,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有好感的女人不止她一个!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当本少爷在意你么?
冷天烨坐下重新吃饭,可那饭菜嚼在嘴里最没了味道。
他索性摔了筷子上楼睡觉,可一闭眼睛,眼前却是那个女人倔强又怜人的脸……
现在是凌晨两点,天还没亮,她一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虽然他不在乎她,但她毕竟是给自己送信,又是从自己家里走出去的,如果出了事,他心里也难安……
冷天烨竟没发觉,向来没有心的他这回也长心了。
他迅速从床上起来追出去,一路朝着市区的方向追赶,可却没看到她的人影……
他懊恼的捶着方向盘,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走!
其实,江雨桐并没走远,她在别墅后边一直坐到天亮,随后便搭了公车去了父亲的墓地。
昨晚的风有些大,墓碑前多了不少灰尘,她用手将幕前的灰尘扫清,将一束百合花放到墓前。
“爸爸,最近我要找房子,找工作,会很忙,不会经常来看你,你别怪我,等过了这段日子之后,我再过来……”
孟绍谦和司漫在西班牙待了几个月,任凭父母怎么催也不回去,孟家二老无奈之下,亲自飞来抓人。
他早上出来吃早餐时,李云玲和孟名严正在客厅里看杂志,孟绍谦走过去坐在他们身边,准备吃早餐。
“老孟,听说了吗,江家的旧宅要卖了,说是要建设成高尔夫球场。”孟名严无奈的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点惋惜,“江家的旧宅的位置很不错,背山靠水,风水极好,就这样被建成高尔夫球场,以后被人踩在脚下,还真有点可惜。”
“现在江家没了,讲颂也死了,苏兰不知所踪,三个女儿也是支离破碎,啧啧啧,真是家破人亡啊。”
“什么,江先生(江颂)死了?”
孟绍谦和孟名严同时出生,不过这一声孟先生却是孟绍谦叫的。
李云玲点点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云芳和朋友去墓地吊唁,结果却看见讲颂的墓碑在那里,起初她也不信,后来看见照片之后才相信的……绍谦,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李云玲吃惊的看着儿子,只见他脸色发青,双拳握的死紧,肩膀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死了?
她爸爸居然死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猛然发觉,江雨桐,这个女子,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居然已经有两年之久,而在这中间,他对她的任何事都不知道,亦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妈,等回国后,咱们去看看江伯父吧,好歹亲家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