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唯跟踪那个男人,原来他已经在一间纺织厂工作了,依旧是高高大大的模样,笑起来那股贱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揍死他。
无时无刻不在与厂里的年轻姑娘调笑,嘻嘻哈哈的,摸着空子就在别人的胸前捏一把,屁股上拍一下,闹开心了,就搂着别人的胳膊嚷着要亲嘴。
他是一个小头头,长得不赖,嘴皮子又油滑,似乎很讨人喜欢。
永唯一直跟着他回了家,林晚舟挺着大肚子打开门的一瞬间,像有一记响雷哄在了季永唯的脸上,一瞬间就劈得他魂飞魄散。
男人提了四两水面回家,草草丢在桌上,就摇摇晃晃出去打牌了。
而晚舟,这个许久不见的女人,沉默的烧滚了水,一脸麻木地往锅里丢面条。
如果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季永唯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忏悔。
他轻手轻脚走进屋,昂贵的意大利定制皮鞋,浑身上下精致得让这件小屋瞬间就闪亮了起来。
她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竟然一点都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拿着小锅给他煮了一碗糖水蛋,他坐在简陋却干净的桌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眼眶就热了。
是全然没有惊喜的久别重逢,她早已知道他会来找她,他也早已知道自己放不下她。
这样的默契,都化作了碗中的鸡蛋,圆滚滚的,摇摇欲坠的甜。
她说他长大了,他终于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看着她脑后盘起的长发,站起来,喏,竟然比她高了好多。
他抬起头,把发卡丢在了地上,她的长发一瞬间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她眉眼中的动容终于让他有了熟悉的感觉。
她笑,艰难地弯腰去拾发卡,他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眼泪啪啪啪全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把发卡捡起来,放在自己衣兜里,扶着她坐在床边。
“林晚舟,你幸福吗?”他总是叫她的全名,不喜欢叫她姐姐。
“幸福是什么,永唯?”她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眼神中满是无奈。
“我也不知道。”他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红着眼圈,抚摸着她瘦削的肩膀,“那个男人为什么对你不好?为什么费尽心机娶了你,却还这样糟践你?”
他想要杀人。
杀了那个拥有林姐姐,却不知道珍惜的混账男人!
“因为我也对他不好,人与人之间的怨恨都是相互的。”林晚舟的头发散在肩头,长长的,软软的,卷卷的,像说不尽的心事,兜兜转转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腰间。
她笑道:“而且,男人从来都是不知道珍惜的动物。”
他握着她微微浮肿的小手,笃定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她看着他陡然就成熟了的脸,分明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双眼中已经隐藏了密密麻麻的深邃心事。
“永唯……”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俊朗的轮廓,“回到你的世界中去,不要来我这里。你是在浪费你的宝贵生命,就像你读的那些英文书,我其实是根本就不懂的。我们的世界也是这样,你不懂我的,我也不懂你的。你这样,太太知道了会伤心的。”
他沉默盯着她张合的嘴唇,因为营养不良,她的唇上已经起了干壳。
“你不懂的,我翻译给你听。我不懂的,你讲述给我听……我从小就与你在一起,如果我都不懂你,这个世间还有哪个男人会懂你?我对你的心……这辈子,都不会变。你要相信我,我与他们不同。我的心,我的灵魂,早就交给了你,只是你不要罢了。”他很伤心。
她不要他,无论何时,她总是推开他……把他推得远远的。
推到永远也回不来的天边。
面条在锅里,烂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