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永唯这一走,又是一年,伦敦的大雾像他的心事,又重又厚。
他长得是那样的快,原本秀气的轮廓已变成了结结实实男人的脸,菱角分明的轮廓,细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嘴唇,凸出的喉结和低沉性感的嗓音……
季家的男人,无一例外的长得好看,那种好看不是轻浮的花美男,是金钱堆积出来的品味和优渥家庭培养的高贵气质。
他功课优秀到老师都侧目,他对玩乐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是一头钻在书本中拿一份份的高额奖金,连带着父母给的钱,也一一攒了起来。
他开二手车,住拥挤的学生公寓,从不乱花一分钱,到后来,他手中已存有了一笔不菲的积蓄。
而林晚舟,依旧活在地狱中,瘸了腿的丈夫照样在家冲他吆喝。
工厂的那份工只得辞了,章旭三天两头出去打牌喝酒,任由林晚舟辛苦经营着家中的小门市。
没有孩子,狭窄的小屋中两个冤家一样的人,又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
“水!”章旭的嗓门都快把屋顶掀了。
晚舟沉默的切菜,煮饭,只是不与他说话。
“我他妈要喝水!”他拿着拐杖,冲过去要打她。
她回过头来,冷冷看他一眼,轻轻一闪就躲开了。
他看着她,气得火冒三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突然就哭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一个废物一样的男人瘫软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你TM倒是扶我一把啊!”他吼她,恼羞成怒。
她沉默的伸手过去,眼神复杂。
他抹了一把眼泪,猛地打开她的手,悲戚道:“如果我知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我是不会娶你的……我缠着我姑妈,苦苦哀求她……我想着结婚了,我一定对你好,要把你捧在手心上好好过日子……”
她别开脸,看着锅中翻滚的粥,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这么冷淡,就是娶个死人,过了这么久,也捂热了吧。”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狼狈和脆弱的心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再不是那个对她大声吆喝的男人,再不是骑在她身上,逼她瞪大双眼喊他名字的禽兽了。
“真可笑,早知道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却还是舍不得你,现在腿也瘸了,我也是个没用的男人了。你走吧……林晚舟,这辈子横竖是我对不住你……我应该放你走的,原本你嫁给我,就是委屈了你。是我对你不好,是我对不住你,我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捶打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泣不成声。
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终于缓缓涌出了一丝热度。
她蹲下去,轻轻抱住他——
若他当初对她温柔一些,耐心多一些,或者……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说得早一些,两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其实是那么的害怕失去她,任她对他如此的冷暴力,却还是舍不得放她走。
这一夜,两人靠在一起的身体第一次有了热度一般,她不再排斥他的温存,终于肯在黑暗中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望着他。
她在他的身下,终于有了温度,有了生命,有了呻吟。
她抱着他宽厚的背,轻轻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甚至主动摆动着身体,迁就着他的不便。
这一夜过后,他整个人就活了,她也是。
他不再喝酒,打牌,开始知冷知热。
她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而那张床,在清凉的夜里,也越来越暖和了。
他变得温柔体贴,她也处处体谅,言语间,也有了夫妻间的默契和家常。
两个人颇有些举案齐眉的况味,但到底……易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