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剑拔弩张、气势磅礴的军事赛场，就因为张哮虎要过一把枪瘾而草草地收了场。几个连长雄心勃勃，到头来一棍子打在了棉花上，感觉用浑身的力量挥出去的拳头，砸在了一桶水里。
无奈。
但他们不知道，苏清泉已经很给他们留面子了。
在回团部的吉普车上，张哮虎问苏清泉，为什么不把六连参加射击考核人员几乎全员满环的成绩告诉那几个连长的时候。苏清泉笑了笑，没有吭声。
张哮虎点了点苏清泉的额头，“你呀！婆婆妈妈地就是像个女人，这帮货还怕打击吗？”
苏清泉开着车，“团座你也知道，信心这东西一旦摧毁了就很难再建立了。我们新21团看不到什么希望，你再让他们失去信心，很可怕的。”
张哮虎闻言默不作声，说起来也是奇怪。六连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新21团打枪打得最好的，但要说打靶全员满环，也太夸张了。王小壮这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泉也摸不清楚，他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我也到六连去，看看他们到底平常都练些啥？”
“也好！我也去！”
“你就不要去了，明天师部开会，我们的新建制下来以后，118旅的任务可能会变，孙长官会亲自过问我们新21团。你晚饭边就要出发，去湘城住一夜吧。”
“你不要去？”
“我是参谋长，没这个资格，你去就行了！”
“行！我去要个副团长来，让你能轻松点。”
苏清泉笑了笑，副团长？新21团从来不缺副团长，因为没那个必要。
税警总团打完淞沪抗战和武汉会战之后，大部分部队被整编归入了国军序列当中。孙立人用仅剩下的五千伤员作为基础，在湘城扩军，把税警总团改编成了缉私总队。而在民国二十九年，缉私总队因为统一国军序列，而整编成了新编三十八师。以前隶属于缉私总队的暂编118旅历经了两次湘城保卫战，严重缺编。再加上三十八师的体量不算太大，容不下这么多旅团，上峰是有意将118旅整编进别的部队。也是因为宋家公子不愿这么就轻易丢掉了那么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武装，一直力压不变。可是战事仍在继续，各支国军部队也持续在大量整编，新118旅由不得孙长官做主，迟早是要被瓜分的。
这次张哮虎去湘城开会，讲的主要就是这个事情。新三十八师既然已经完成了整编，那冗余的部队也该有个着落。
新118旅素以装备精良著称，进了中央军，他们也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张哮虎个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堂堂一个上校，到哪里都是团级。可是手底下那帮弟兄怎么办？到了哪里也都是后娘养的，没人照顾，冲锋绝对是第一排，死也是第一个死。炮灰的命，绝跑不了。
有人弹冠相庆，也有人和张哮虎一样心疼部下，一手撑起来的团队，说散就散，让人心里非常难过。
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只能一纸命令。可谁知道，就在开会的当天夜里，湘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湘城的地位，背靠重庆，面对江南。在长江两岸，是除九省通衢——武汉之外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在这座城市内外，林林总总各路人马十几万人。外围衔接第四、第五战区的第九战区还有二十多万的策应部队。整个湘城的防御在经过了两次保卫战之后显得越发成熟，滴水不漏。
套句俗话来说，那是飞鸟难进。
可就是在这样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市，有人摸过了十几道防线，混进了城区，撬开了综合补给仓库。
虽然对方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但这件事一出，差点让湘城的警备单位直接下课。事情据说还传到了第九战区的薛长官那里，总司令震怒之下，从床上爬起来就摇电话，湘城全城上下立刻开始大搜捕，各支部队立时展开整理清查，尤其是负责城防的部队，长官撤职，当值人员挨训，闹得那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但始作俑者有备而来，不仅躲过了大搜捕，他们还背着几箱迫击炮弹堂而皇之地回到了马家桥。
张德贵得意洋洋地把侦察班怎么乔装混进了湘城，怎么躲过湘城的城防部队，怎么绕开仓库守卫，再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了仓库大门的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地编排了一番。在会议室里开会的几个人表情各有不同，张宜生和包子兴两人没心没肺地笑，就连炮班的胡勇也咧起了嘴。王小壮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妥，他和邹城的看法一样，张德贵这是在自寻死路。
“要不，等等看吧，不一定会查到我们头上的！”周亮说。
廖生和周亮一样，属于中间派，他们的意见是不过问，不追究，不提倡。
邹城想了想，查不查得到六连头上，这种想法太靠信仰，不靠谱。六连平白无故多了几个基数的炮弹，被人往上一桶，满盘皆输，到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
“怎么的？”张德贵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城哥，你是要出卖我么？我们的弟兄怎么会说出去，没那么蠢的人！”
“我们不说，保不齐别人不说！几个连长对我们六连虎视眈眈，一旦露出了破绽，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跑到团长那去告状。”
“那怎么办？”张德贵有点急了，“我也没拿太多东西啊，我们不正好缺炮弹吗？炮班这几个月都没开出一炮去，怎么练步炮协同啊？城哥，这件事你得帮我城哥！”
“哎......”邹城叹了一口气，“张德贵啊张德贵！团长昨天都还在跟我说，他已经在帮我们想办法弄炮弄炮弹了，你这闹一出，还不完犊子啊！？”
“我觉得......”王小壮开口道：“我们还是主动一点，与其让他们告状，我们不如自己先找团长吧。说不定，事情没有想象地那么糟糕！”
“也只能这样了！”邹城想了想，觉得王小壮说的在理。无论怎么样，撬军火库这种事情一旦东窗事发，六连是扛不住的，思来想去，只能拖着团长一起下水，再让团长拖着师长死一块，要死，大家一起死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