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城把表收了回去，“时间很重要，这只是训练，没人搜身。”
两人乔装一番，特意错开了周亮和张德贵，选了小镇的另一处入口进入了任务区域。
远远看去，只是觉得这里规模不小，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处镇子不仅规模不小，而且还五脏俱全。街面是青石板的，能容卡车通过，两侧摆满了货摊。卖茶的、卖菜的、卖竹筐的，应有尽有。更夸张的是，除了酒楼之外，镇子上还有一处露天戏台子，大上午的有个戴眼镜的老汉，穿着一身长马褂，手里拿着折扇，正在台上说书。
台下的人不多也不少，七八张八仙桌边，坐了十一二个听书客。旁边的茶铺老板生意火爆，大多数听书的人不愿意花钱，坐在茶铺里蹭书听。
说道精彩处时，茶铺那也是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邹城压了压冒烟，低声道：“王小壮，你眼睛尖，你盯路口。目标十点二十分会出现。”
“嗯！”王小壮跟着邹城进了茶铺，搭着旁边的人坐了一桌。对面两个中年汉子，正自顾自地茶听书，见有人搭坐，不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哟！面生的很！”
邹城笑了笑，“外村来的！”
两人点点头，就没再管他们了。王小壮有些紧张，这样的训练他是第一次。和日军作战，大不了拔枪就干，但是在隐蔽战线，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暗地里捅你一刀子。王小壮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人群。
“别乱看！”邹城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无声地张嘴说。
这里没有人会把眼睛瞟来瞟去，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一个初来乍到的生面孔，就算要观察，那也是好奇的表情，而不是像王小壮那样充满了警戒，仿佛这一街的人都是扛着三八式的日本士兵。
邹城要了一壶茶，一叠饼、一叠水煮毛豆，就着说书人的抑扬顿挫，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兴高采烈的时候，还会和大家一样，大声地喝彩。
他很快就融入了人群里，反倒是一直默默无语的王小壮，太显眼了。
邹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这货桌面上的茶杯还是满的，一双眼睛盯着街口，对台上精彩的评书毫无反应。邹城暗叹一声，这货真的不适合干情报这行。还是爽快点，给他一支枪，让他去搞暗杀吧。
那才是他的专业。
“来了！”
王小壮忽然叫道，对面两位听书客不满地回头。邹城扶了扶额头，然后一巴掌扇在了王小壮的后脑勺上，“来什么来什么？来大姨妈了吗？”
王小壮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赶紧闭嘴点头。邹城看见街角的拐角处，一身灰衣的男子正在挑拣着菜摊上的青菜。
是他吗？好像是！
邹城也不敢确认，连忙叫过掌柜的，结了帐，拉着王小壮离开。两人慢慢地向嫌疑人靠过去，走到近前，邹城让王小壮假意和菜贩子假意讨价还价，自己摘下了草帽，一边轻轻地扇着风，一边对比草帽里的照片，以确认目标。
灰白发，高颧骨，两眼深陷，眼角有痣。
是他，没错。
“诶，你这小伙子，我这黄瓜都是今早刚摘的，你买就买，不买就不要捏来捏去好不好？”菜饭子见王小壮心不在焉，左摸摸，右摸摸，左掐掐、右掐掐。也不问价钱，也不说话。这特么不是买菜，这是找茬呢！？
邹城连忙笑道：“我这小兄弟啊，是个哑巴。”
王小壮感觉腰眼上被邹城掐了一把，颇有默契地使劲点头，“啊啊啊啊”地叫。
“行行行！”菜贩子不耐烦地把黄瓜拿走，“买不买？”
“怎么卖啊？”邹城见旁边摊位上的目标还在挑菜，于是沉下心来应付：“你这黄瓜是今早刚摘的吗？都蔫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水灵灵的，哪里蔫了，诶我说哥俩，你们还能不能行了？”
“得得得！”邹城自知是没话找话，理亏不敢反驳，于是便道：“多少钱？给我来二斤吧！”
“三分一斤，一毛四斤！”
“装着，装着！”邹城扔出去一张毛票，踢了一脚王小壮，后者只好掀起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兜了一兜的黄瓜。
这玩意每天吃，眼睛都快吃绿了。王小壮对黄瓜完全没有感觉，真想一股脑全扔在那菜贩子的脸上。两人一忙乎，再转头的时候，得，目标不见了。
邹城心里骂了句妈了个巴子，环顾了一圈，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就是没见刚才的目标。
“钻巷子里去了？”王小壮狐疑地看了看对面的那条巷子。
有可能！
邹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巷。这巷子挺深，砖墙上满布苔藓，阳光射不过来，荫凉凉的，让人在六月的天里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目标果然是进了巷子，王小壮一马当先，要追上去，被邹城拉住了。
他把王小壮拉到自己的身后，探了探头，确定对方顺着巷子转进了哪条岔路之后，才跟着钻了进去。
“王瘸子，回去以后你就跟那美国人说，你干不了这个，知道吗？”邹城突然道。
王小壮看了一眼自己的老连长，“连长，你是在怪我吗？”
“我没那个闲工夫！”邹城一边走一边接着道：“就你这榆木疙瘩，走出去脸上就写着我是特务这四个字。其实你也别跟美国人说了，军统再废物，也不可能让你顺利结业的。情报的事情，张德贵比你强一百倍。你老老实实地进行动组，打你的枪去吧。”
“那我去行动组！”王小壮倒是不在意邹城吐槽他，他自己也觉得，情报工作比打枪要惊险太多了。这才只是一次训练，他已经紧张到呼吸都不畅快了。面对面和日军干仗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连长……”王小壮抬头，问：“那我去行动组，你去哪啊？”
“我？”邹城冷笑一声，道：“哼！我十项全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