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入夜了,天色昏暗,雨水也停了。
入夜,渐凉,人心,冷淡。
张公瑾靠着墙坐下,睁开有点疲劳的双眼。他身上的伤,还痛,不过远远不如心的痛。
伍天锡看着夜空,一片黑暗,在弥勒庙内,也是一片黑暗。
李密的士兵被他们杀出了外面,可是他们被一千多人包围起来。
张公瑾带来的士兵,也就只剩下两百多人,刺客也死了十多人,其余没死的,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很重。
张公瑾的脸色也很凝重,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渐渐地出神。
他的目光涣散,双目也其实被黑暗吞噬,同样变得黑暗。
“张兄……”伍天锡忍不住说道。
终于,张公瑾低下头,他说道:“伍兄,我这样做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他为了报仇,为了追杀四大天王,死了那么多人,眼看着伍天锡也要和自己一起送死,心中惆怅。
伍天锡似乎读懂了张公瑾的心思,他说道:“弥勒教,历来欺骗百姓,罪大恶极,我等为天下除恶,乃是心中所愿,即使战死,也是心甘情愿。”
张公瑾突然笑了,笑容是可怜的,是悲哀的。伍天锡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公瑾在笑,只是他的笑容,给伍天锡不一样的感觉,因为张公瑾更像是在哭泣。
良久,张公瑾才说道:“现在我重伤,不能动,伍兄你愿不愿意带着这些兄弟杀出去?”
伍天锡说道:“我会的,我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出去,我还要带上你离开。”
张公瑾摇摇头,说道:“我就不必了,不过想要突围,今夜就是良机,如果到了白天,让李密他们歇足了,我们就只能等死。”
伍天锡说道:“不错,李密的弱点,就是轻敌。他知道我们难以逃脱,一定不会乘夜来攻,他需要的是等,等待天明。”
张公瑾说道:“天亮了是死,现在杀出去还可能有一条活路,我想李密今晚一定是松散,就是我们突围的最好时机。”
不得不说,张公瑾也是一个将才,伍天锡连连点头,今夜的确是一个突围的良好时机。
伍天锡说道:“张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很快,伍天锡就开始安排起来,他让伤势不重,或者没什么伤的人和自己一起杀出去,再留下十多人,还有伤势较重但还没失去行走能力的人,都在照顾受伤的人,当然也是照顾张公瑾。
夜是漆黑的,没有任何灯火,他们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他们也知道今夜要活命,就只有死战。
杀出去,方有活路。
夜越来越安静,他们小心翼翼的,哪怕是一点声响,都会引发李密等人的发现。
终于安排好了,伍天锡带着人,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伍天锡看到前方有零星的火光,通过火光他可以看到李密等人竟然还立起帐篷,看来他们真的认为张公瑾他们死定了。
雨水虽然停了,但这里湿润,要是席地而睡,真的不合适,李密不会如此做,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所以就搭起帐篷。
不过在李密的营帐里面,也是安静,没有什么声音,很多人竟在熟睡。
伍天锡分散了那几百人,然后他静悄悄地来到一个帐篷之前,又是稍稍地割开帐篷走进去,他们真的是熟睡。
于是伍天锡就动手了,他武艺高强,手中的刀也快,在帐篷里面的人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伍天锡斩杀。
鲜血飞溅在帐篷上,伍天锡就是一个黑夜的魔鬼,再次收割生人的性命。
解决了一个帐篷的人,伍天锡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他刚刚走出去的时候,营帐里面声响就响起,他们袭营终于都被发现了,一时间整个大营都吵杂起来。
已经是黑夜,夜色越来越沉,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很多人根本就是敌我不分,一起来提刀就是杀。
刺客经过训练,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更是对黑夜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退出,伍天锡其余的士兵,也在刺客的提醒之下慢慢退出,而李密的那些人还在厮杀,他们当然是自相残杀。
伍天锡也想不到如此,他本来还想着要出去就要有一场残杀,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残杀,敌人就自相残杀起来,如此变化真的是戏剧性。
黑夜当中,营帐之内,他们只以为有敌来袭,只是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到敌在何方,他们为了保命,拿起手中的刀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人,直接就杀了。
黑夜当中,也有人考虑到看不见这个问题,打起了火把。只不过火把刚刚升起,那人就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不一会就被砍成了数段。
然后,再也没有人敢生起火把,除非有人活得不耐烦。
如此袭营,自然是惊动了李密,还有持国天王,至于增长天王,他也受伤,已经被送走了。
就在营帐之内,自相残杀,还有好几把刀差点就落在李密的身上,李密自然知道是对方来袭营,只不过他只认为自相残杀也是对方弄出来的。
李密愤怒了,他要控制自己的人,只不过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而且自相残杀的死亡率,还是挺高的,不一会已经死了不少人。
李密越来越愤怒,他当然知道伍天锡等人正在一旁看热闹,他连忙带着增长天王离开营帐,就要找伍天锡和张公瑾的麻烦。
这一次李密显然猜错了。
伍天锡看到敌人内乱,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好时机,他连忙让人将张公瑾等人带出来。
“成了?”张公瑾看到自己的人都在,他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伍天锡说道:“事情出乎意料,他们自己打了起来,李密估计也是应接不暇,我们也刚好在混乱当中离开。”
张公瑾说道:“好!”
这的确就是方便逃跑的时机,伍天锡带着士兵护送张公瑾等受伤的人离开,刺客断后,这样一来,就是万无一失。
等李密找来的时候,他们刚刚离开不久,李密看到这里,忍不住大叫一声,心中郁闷,一口鲜血忍不住吐出来。
这已经是李密第二次被气得吐血,上一次是陈泽气的,这次是张公瑾和伍天锡气的。
再看自己的人,还在打斗,他根本就看不下去,也懒得管他们,直接就离开。
张公瑾他们离开了太行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藏了一天,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回去南阳。
途中,尘埃找上他们,大批刺客来了,有了刺客和尘埃的帮助,他们自然是一路平安。
张公瑾发生如此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以在江都的陈泽。
陈泽就住在上一次来江都住的客栈,看到尘埃给自己的纸条,差点就将面前的桌子拍得破烂。
“弥勒教、李密!”陈泽说道:“尘埃!”
一声落下,客房的窗子打开,走近了一个人,陈泽说道:“去查李密和弥勒教的关系。”
那人就是尘埃中的人,他听了陈泽的安排,马上就离开,陈泽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得到消息。
至此,陈泽握起来的拳头才慢慢放开。
“应该要去见一见杨广。”陈泽心想,因为他来了江都也有两天,还未曾与杨广见面。
离开了客栈,陈泽就往江都的行宫而去,只不过将近行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应该是宇文承趾,既然跟来为何又不出来一见?”
陈泽的声音落下,“啪啪”的掌声随即响起,一个人说道:“真不愧是陈将军,许久不见,竟然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果真了得。”
陈泽转身,看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正是宇文承趾,他说道:“真的是许久不见?”
自从陈泽第一次离开东都,他们就不再见面,此时陈泽来找杨广,居然遇上了宇文承趾,所以陈泽可以知道,宇文承趾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到来。
宇文承趾说道:“士别三日,我已经远远不如陈将军了。”
陈泽又想到当初在东都,自己和宇文承趾有过三刀的赌约,也忍不住大笑。
“今天你来找我,为的就是要说这个?”陈泽问道。
宇文承趾哈哈一笑,他对陈泽似是没有任何敌意,不过陈泽知道此人内心甚是阴险,即使他现在对自己客气,也不可大意。
“陈将军敢不敢和我去叙叙旧?”宇文承趾说道。
陈泽说道:“有何不敢?带路就是了。”
接着两人就到了一个比较大的酒庐,宇文承趾一上桌就要了两大坛酒,还有一些下酒菜。
宇文承趾手下喝了一口,说道:“好酒,陈将军你请。”
陈泽也是哈哈一笑,笑罢喝了一口酒,说道:“痛快。”
宇文承趾说道:“我也想不到你竟然还会来江都,真是稀奇。”
陈泽说道:“如果我说我对江都有用兵之心,你会不会相信?”
在陈泽心里,却想着:“我来江都为何,这才是你最关注的问题。”
“当然不相信。”宇文承趾说道:“南阳和江都相距甚远,之间还有众多郡县,陈将军你想要攻打江都,怎么也也得收复那些郡县。”
陈泽说道:“不错,还是宇文大人深谋远虑。”
宇文承趾问道:“不知道陈将军来江都所为何事?”
陈泽发问道:“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宇文承趾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来江都,无非就是为了一个杨广对不对?”
被宇文承趾说中了,陈泽也不否认,说道:“不错,就是为了杨广。”
“黑墨石还在杨广手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宇文承趾说着,就为自己灌了两大口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他的双颊火红的,他继续说道:“你当初还做不到如此地步,将黑墨石全部都给了杨广,也可以理解。现在你自立为王,自然就想要做皇帝,所以就要来取黑墨石,嘻嘻!随珠和璧,得之可得天下,谁人不想得到天下?”
陈泽也不否认,他想了想便说道:“谁人不想得到天下?不错,我就是为了黑墨石而来的,杨广手中的黑墨石,本来就属于我的。”
宇文承趾似乎越来越醉,双颊也越来越火红,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不仅仅是你,我也想要得到黑墨石,更想宰了杨广这个昏君。”
他最后的一句话,声音突然变得很大,整个酒庐里面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宇文承趾,有一些胆小的人,自然离开。
陈泽按住宇文承趾正要喝酒的手,说道:“你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一句话说完,宇文承趾就倒在桌面上。
宇文承趾的出现,太巧了,也太突然了,而且更是诡异,让陈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有一点陈泽可以确定的,宇文承趾绝对不会对自己有好心肠,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就让他想起和宇文承趾的数次冲突,他轻轻摇头,也不管醉倒的宇文承趾,直接放下钱就离开酒庐。
在陈泽离开不久,烂醉如泥的宇文承趾突然就坐起来,脸上的潮红早就褪尽,他根本就不醉。
“陈泽……嘻嘻……”说完,一口就将一坛酒喝完,直接就离开。
走出了酒庐,宇文承趾就往行宫的方向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在酒庐的屋脊之上,坐着一个人。
陈泽就坐在屋脊上,看着宇文承趾离去,他淡淡一笑,然后就从屋脊下来。
事出无常必有妖,宇文承趾早就知道自己在江都,他应该让人来捉拿陈泽,而不是如此对待陈泽,陈泽就知道这个人是不安好心。
“杨广要我来江都,为的又是什么?”陈泽不禁想起这件事。
看着宇文承趾远去的背影,陈泽想了想,于是就跟上去。
一直来到了江都的行宫。
由于江都人心已乱,行宫的守卫也是松散的,陈泽随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以他现在的实力和飞虎爪,潜入这个行宫完全没有问题。
然后,就按照尘埃打听来的关于行宫的布局,慢慢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宇文承趾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