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大如巴掌,却又是索索往下浇临,寒风越来越猛烈,发狂似的掘开屋顶的雪堆,将它卷入空中,又是一阵暴雪。
灰淡的剑影破空而至,穿透那片晶莹透明如琉璃的雪花,却被铁钉挡个正着,锋利高速的薄剑与笨拙厚实的铁钉狠狠相撞,发出一声令人耳膜裂的脆响!
大剑师!那军队中竟然又大剑师!这是叶凡不曾想到的,许世这是下了血本要搞自己,同样是为了大唐,明显还是许世更加狠辣。
既然有一,自然一而再,再而三,再三便是五。
五个大剑师?叶凡有些被许世给震惊到了。至于吗?
其实不止是许世,若是换做长安城任何一人指挥这场战斗都会把自己最狠厉的力量拿出来。听雨楼向来凶名赫赫,而叶凡却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一点是相当恐怖的,许世不相信叶凡没有底牌,所以他把能调来的力量全都装备进了这支队伍。不求活捉,只求重伤。
纵是修行者的战争,这五名大剑师依然在其间贯注着军队的凛厉狠辣意味,无论你是不是想杀我,军令如山,一令祭出便是不死不休。
叶凡并指剑决一散一勾,袖中寒铁钉一闪而过,在最危险的那一瞬间,击飞了两把袭向自己眼睛的剑,做完这一切,叶凡竟是呼吸不变,脸色如常
剑影破空而至,铁钉雪而过,青光短剑直刺叶凡府门,叮叮当当几声响后,寒铁钉安然无恙,五柄青光剑却是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强者的世界里时间尺度本就不一样,这看似繁复凶险漫长的过程,在真实的世界里只是极短的一瞬间,只是飞舞的雪花还没落地,而那些持弩的唐军精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突!突!突突!
唐军精锐们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做出了反应,迅速抠下扳机,数十枝箭矢携着强劲的破风声向府门,叶凡此时已经空出了手来,笑吟吟的看着向自己的漫天箭雨。
而就在此刻,在弩箭快要抵达叶凡前时,一片冰刺从那雪地里冲天而起耀亮了朱雀大街,将漫天大雪照的清晰无比,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弩箭全部卷了进去!
靴底踏在雪地里,仿佛钉子般锲进地面,那冰刺毫无征兆的拔地而起直接拦下了所有的箭矢。许世心中一凉,他明白叶凡留手了。
若是那片冰刺在这八百人脚下拔地而起,那后果不堪设想。终究叶凡还是没能狠下心对大唐将士动手,但许世心中杀意却比感动更浓重。
如此危险的人物,若是不为帝国所用,必将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许世不许这样的人成长起来,但是他不知道,叶凡不仅早就成长起来了,还都快结果了。
“进击!”一名唐军精锐首领厉声喝道。
随着这声命令,发完一轮弩箭的唐军精锐们分成两组,一组迅速拉簧上箭,另有十余名士兵拔出腰间钢刀沉默着向朝府正门处冲来。
蹬!蹬!蹬!蹬!一名唐军高手双脚连蹬松软的地面,仿佛紧随着最后那轮弩箭冲了过来,距离府门尚有一段距离,只听得他暴吼一声,双手持刀高高跃起,以不可抵挡之势,向叶凡的头顶劈下。
叶凡笑了笑,似乎没有看见马上便要临头的这凶蛮一刀,只见他形一摆,整个人周突然冒出刺眼的光直接躲开了那把刀。
叶凡曾经站立的地方还残留着几片冰镜,依然斜斜的立在地上。
大唐军队是世间纪律最严明,战斗力最强大的军队,今夜出现在朝府中的这些军人则是大唐军队中的精锐,像这样的军中精锐,无论遇到再强大恐怖的敌人,只要上级没有下达撤退命令,那么他们便一定不会撤退,只要没有军令,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们也会勇敢地冲过去,绝对不会畏怯地放慢脚步。
嗖嗖嗖三道极细微的机簧声响起,暴雪索索落下,击打在坊间的楼顶上,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成功地将这三道细微的声音掩盖。
但叶凡一直没有放松,他盯着那些看似畏怯不敌的唐军精锐,他在第一时间内捕捉到那三声极细微的机簧声,同时在第一时间内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神侯弩!
神侯弩是唐军单兵携带的最恐怖武器,内藏弩匣,能一次发十枝弩箭,更可怕的是,神侯弩的机簧经过特别设计,发出来的弩箭速度奇快。这种武器曾经在大唐帝国征战天下的历史中创造无数辉煌,只可惜由于制造神侯弩所需的特种钢材越来越少,所以才会逐渐退出唐军标准配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出现。
埋伏在朱雀大街旁的唐军精锐一开始没有动用神侯弩,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能够用神侯弩击毙处于完好状态下的叶凡。
叶凡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抓住了什么,并没有理会飞来的弩箭,而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天地间的飞雪击打在他的皮肤上。
突然,叶凡边的雪花突然冻硬结霜,在庭间像野蜂般高速穿梭飞舞,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仿佛有灵一般准确地捕捉到神侯弩每一枝弩箭的击轨迹,把那十根弩箭尽数拦截,然后一一击飞!
叶凡站在暴风雪中,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除了笑意没有任何绪,只见他悬在袖外的右手缓缓张开,露出了寒铁钉的一角。
而长安外的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上,颜瑟和卫光明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两人仿佛对着战斗上瘾一般。
本是留着一手的你来我往,现如今已经趋近于动真格的了。两人越打越欢,好似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约定和承诺。
光明大神官晶莹深邃的眼眸平静注视着山崖间的一切,仿佛看到井字符每一根切割空间的线条,缭绕在他食指间的神辉已然变成一团宛若实质的白色光辉,美丽流传的圣洁白光絮间散发着难以想像的恐怖气息。
无数万道圣洁白光絮从指间散播开来,有的像雨伞般垂下,护住了他的体,更多的则是像阳光般瞬息刺出,刺进那些被割裂成无数碎片的空间中。
道道光絮刺入空间碎片后,那些碎片骤然间变得明亮起来,光明里蕴藏着的恐怖气息,生生撑住了边缘的线条,让空间不再继续破碎。
颜瑟大师用逾五境的强大符意把空间切割成了碎片。
光明大神官以天启之力强行维持空间的存在。
数万片明亮的破碎空间,就像是数万面极小的镜子,镜中出现山崖空气雪花草树的画面,虽然都是被切割后全无联系的碎画面,但依然存在。
数万面明亮光镜边缘,那些切割的线条正在微微颤抖。这些线条崩断,光明的力量便将冲破切割的锢,回到真实的完整的世界之中。这些线条继续向细微处切割,那么空间继续破碎,无论里面充斥着怎样的光明气息,最终也只能逐渐黯淡。
从天地气息间借来的横亘符意,和从昊天处借来的光明力量,谁更强大?
符道是人类从天地间自我领悟的道理,自行掌握的世界最深层的规律,光明则是昊天对这个世界的恩赏或者惩罚,究竟谁能够胜过谁?
…………山崖间一切甚至包括山崖本都已经被被切割开来,被昊天的光明气息冷漠支撑着,没有化为青烟,只有一株树没有粉碎,没有被封进光明的镜子里。
绝对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一个极小的光点,然后光点骤然喷发成无数束光粒,瞬息之间冲破整个空间,如同一个崭新世界的诞生。
又如同夜穹里盛开了无数朵美丽的烟花。
桑桑看着那些美丽的烟花,有些懵懂地揉了揉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曾经发生的那些都消失了,山崖重新回到眼前。
笼罩着无名山峰的彩虹制消失无踪。
雪花再次落下。
崖畔站着两个抬头望天的老人。
此时他们终于变成真正的老人,被山崖间穿行的寒风一吹便咳嗽起来。
颜瑟大师抬起手臂,用道袖擦拭掉鼻涕,看着天空咕哝说道:“我到过了。”
光明大神官上的棉袄右袖已经化为虚无,他有些畏寒把右臂插进左边的袖筒,像个老农般蹲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里的某处。
“我也到过了。”
…………一阵冬风吹过,崖畔并肩站立的两位老人瞬间成灰,如雪。
数百年来,西陵神最出色的光明大神官,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这一生惊才绝艳,无所不能,堪称桃山最强者,却因为所谓机缘被囚十四年。
他逃离桃山,来到长安城,却未能找到那抹黑夜的影子,仿佛此行只是为了遇见桑桑,然后收她为传人。
数百年来,昊天道门最出色的神符师,也这样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这一生嬉笑怒骂,游戏人间,无任何虚名,却是第一个凭符道逆天越五境的强者。
颜瑟大师这一生过的潇洒随意,只是苦觅一个传人,当他遇到那副鸡汤帖后,终于得偿宿愿,仿佛这一生流连青楼只是为了收那个家伙为传人。
风起风转,雪起雪歇,光明和符意空了山间所有的暴雪,山崖之上一片安静。
孤伶伶的白杨树孤单地看着天,孤伶伶的桑桑抹了抹眼睛,艰难地走到崖畔,然后双膝跪到两堆灰前。
崖上的山风一直在吹着,那两堆灰被卷的到处都是,有很多已经被卷进了空中,飞到了雪地上,甚至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桑桑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捧着灰。
恼人的暴雪不时前来打扰,吹的那些灰到处都是,甚至吹到她的棉裙和小脸上。
桑桑抬起手背擦了擦脸,落了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