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谕大神官突然造访长安,激起了一片惊呼。人们纷纷猜测着西陵和唐国紧张的关系将会怎样的恶化,出人意料的是,天谕大神官与皇帝相处良好,谈话中并未有任何脏话从皇帝的嘴里蹦出。
西陵使团先是住进了南门,在处理完一系列事物后竟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南门的人也是很慌,南门只是西陵神在大唐的一个本土化的据点。
虽是在明面上属于西陵神的分支,但是暗地里都是各自干各自的事。虽然西陵神成功的在大唐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度里发展了自己的信徒,但是似乎南门当家们并不怎么买账。
南门和西陵的关系只能用表面父子来概括,明面上亲近有加,暗地里祖宗没坟。天谕大神官的这一通作,李青山是完全懵了。
这是想着要把南门吃垮吗?
天谕大神官赖着的原因无非有一,他等的那人正在书院的山洞里照顾着那个入了魔的宁缺。却也是差人问过,得到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
“你要等的那人,她父母管不着,书院也管不了,三个月后她照顾那人自然会出来,等得了就等,等不了就回去。”
西陵神沉默一两天后,便是放弃了再询问,静下心等了起来。
直到前天,书院放出消息,后山出了一位小师叔,今天就要将那堵在书院侧门的柳亦青赶回剑阁去。
这消息信息量是在是太大了,一是书院举世闻名的小师叔名号沉寂多年后竟是再次重启,人们纷纷怀疑夫子用大能之力复活了死去的轲浩然。
这一谣言竟是吓到天下一批站在顶峰的修道者,在他们眼里,夫子似乎真有如此神通。若是那轲浩然再次归来,这江湖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第二震惊的便是这令人战栗的小师叔竟然要对一个没有步入知命的修行者动手,人们纷纷猜测着柳亦青会不会吓得连夜逃跑。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闹的地点,甚至很多长安百姓已经来看过那名坐在书院门口的南晋人,今天当书院小师叔要驱赶剑阁弟子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无数人都过来看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闹。
不远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着数十辆马车,想来长安城里有些府上的小姐,也无法受这场闹的惑,来到了此间。
数十辆马车中,更多的当然还是那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顾份,冒着风险爬上杨树,而且越爬越高,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这些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大唐帝国的相关官员,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自然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晋使臣和几名剑阁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
大唐天枢处几位官员微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昊天南门观道人何明池,腋下夹着那把黄油纸伞,静静站在一辆马车旁。
那辆马车黑色中绣着繁复的金纹,看上去威严美丽,在如此拥挤的官道上,这辆马车四周却是空空的,那是所有人对这辆马车表示出的尊重。
这辆马车属于西陵神使团。
天谕大神官也在车中,即使是死后多年,声名仍然震慑天下的小师叔再次出现,天谕大神官也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若真是那位又活了过来,西陵必将遭到血洗。
莫山山也来了,墨池苑的马车位于中间位置,既不惹人注意也不会太过冷清。莫山山就坐在那座最中间的马车里,薄纱轻掩着马车内的风,一颦一笑都如碧水柔。
将军府也照例派人来了,司徒依兰却是不在马车中。为书院弟子,当然是站在书院人堆里看,而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特殊人物,是那青龙坊的当家,步入剑圣的花一念。
花当家破剑圣的消息并没让太多人知道,只因皇帝修了一道圣旨彻底封住了所有知人的嘴。而且,花家大当家是那种即使放到人群中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剑圣的那种人。
只要他不拔剑,他就始终是那个虚弱的中年疯子。
人们纷纷涌入却发现,那个前来挑战的南晋弟子仍然坐在那个破旧的蒲团上闭目眼神。柳亦青是个沉默而温和的年轻人,沉默与温和并不代表他不骄傲,只是他很好地把骄傲隐藏在沉默温和的外表之下。
前天书院刚放出话来,书院的新晋小师叔即将在今天将自己驱逐出去。听到书院小师叔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轲浩然?一提到小师叔,他的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了轲浩然三个字。书院小师叔柯浩然是一个跨不过去,遗忘不了,却又未曾谋面的存在。他的资质之高,让夫子只能代师授艺而不能收其为徒。而夫子对他的喜,甚至能够让夫子直接对昊天发出自己的意见,那一年,斩尽西陵桃花。
为当时的天下最强者,小师叔柯浩然是一个十分变态的存在,甚至有夫子认为,如果柯浩然活得足够久,就会成为超越昊天的存在。
小师叔只因未婚妻简笑笑被莲生杀害,便是一人独闯魔宗,战而胜之的故事令人动容。此后,小师叔音讯全无。
再次出现时便是在与西陵众多高手大战中一脚踏进五境,遭天谴而死。只是这部分太过于隐秘,并未有太多人知道。
柳亦青几乎是焦灼不安的思考了一整夜,自己究竟要不要离去?想了一夜后,大兄冷漠的脸孔终究是使他留下了。
即使是被书院小师叔直接打残也能替大兄争上一口气,也能彰显剑阁的意志。让天下人知道,南晋也能出现强者,并不是永远压在大唐之下的千年老二。
隔了一天,离正式驱逐柳亦青的前一。
侧门吱呀一声推开。
黄鹤教授走了出来,站到蒲团旁,抬头看着有些沉的天色,忽然叹息一声,说道:“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我请你进书院,你却偏不进,如今惹得这些大麻烦。我虽然不知道新的小师叔是谁,但是能做到夫子小师叔的人只能比当年的小师叔强而不弱。”
“你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一心求死好脏了我们这书院?用你柳白弟弟的份给南晋和西陵找我们刺的理由?还是说你真想寻死?好让你你大兄看看他培养的弟弟就是这么迂腐不堪的?”
“不敢。”柳亦青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躬行礼说道:“哪里敢对书院无礼,只是奉命前来,若不能与十三先生一战便退去,回南晋后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家兄回话,即便是书院小师叔要去驱逐我。我也是断然不敢有任何念想,只求一见小师叔。”
“若是家兄知道我连小师叔的面都没见到,回去必然遭到痛批毒打,我既是剑阁中人,自然有义务替剑阁亲启小师叔真颜。”
黄鹤花白的胡子几乎都快被气得翘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是命重要还是受些委屈重要?你们这些剑阁的迂腐之物,天天说我们读书之辈迂腐,况君子都有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么这些习武的就当真如此执拗?”
柳亦青安静的听完黄鹤的训斥,没有焦躁也没有恼怒,心中更多的是敬意。他知道若不是因为黄鹤老爷子与大兄走的近一些,断然不可能特地来提醒自己。
小师叔三个字对于书院来说,实在是包含着太多太多含义。能在这个时候冒着大不韪的风险来提醒自己,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黄鹤看着这名年轻的南晋剑师,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浑充满了桀骜之气的男子,虽然前的年轻人神温和,但体里似乎也有那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执着倔犟。
“你果真要以试剑?”
柳亦青静静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干燥的嘴唇张开了些。晦涩难以听清的音节从柳亦青的喉咙里发出来,仿佛是临死前挣扎的哀嚎。
“书院小师叔果真会斩我?”
黄鹤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这天下可有我书院斩不得的东西,即使是这天,我书院要斩,那也要斩下一块泡水喝!”
柳亦青神色有些复杂,又是沉默了小半天后便是鞠了一躬便不再说话。黄鹤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声音在风中。
“你最好不要对你的大兄抱什么期望,我书院本就是无敌........”
站在风中脸色有些苦涩的柳亦青紧皱着眉,老爷子说的不错,书院立于天地之间,本就是无敌的存在。只是为何,自己还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么退缩,不甘心就这么成为被人嬉笑的逃兵。
黄鹤的话语非但没有让他萌生退意,反而激起了柳亦青心中那抹深藏的骄傲。若是不能见着小师叔便是退回去,那柳亦青宁可去死。
练剑之人最注重的就是势,大势已去便是一个剑客陨落之时。保持住一往无前的势头是一个剑客一生该去维护的事,即使是赔上命,也要去守护的东西。
若是在哪一刻,剑客退缩了,那么手中那剑便是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