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六幅书帖都已经被哄抢一空,只是这哄抢中还夹杂着些许理智,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鸡汤贴的亮相。
安静还在持续,与前面六张书帖拍卖时激烈竞价的场面相比较,此时的安静显得异常诡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卖者钟离站在台上,脸色平静,一言不发,既不介绍鸡汤帖,也不询问先前那些豪客意向,任由安静不停发酵,根本不担心冷场。
后台上来一个小厮,对着钟离说了些什么。钟离波澜不惊的脸上神色也是变得肃然,台上的人注意到了钟离的脸色,纷纷担心鸡汤贴会否会被人截胡。
此刻,钟离清了清嗓子,对着四面八方一抱拳,说道。
“各位,就在刚刚一石居收到了一位神秘大家的,宁大家真迹,整整四十贴!”
“四十!”
有人高声惊呼,惊呼晕厥,看台上的宁缺也是一愣。随后便是反应过来了,整个人便是被气得浑发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叶凡!你也太不要脸了,吃我现成的!”
宁缺算是绝望了,自己搞了半天的势,结果白白便宜叶凡,给那孙子乘了一波东风。
众人还在如火如荼的讨论着四十幅字帖,钟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诸位,这四十幅字帖并不在此刻出售,属于一石居的非卖品。”
众人议论声更是大了,甚至有人对着卖台吼了起来。
“不卖你说出来做什么?这不是无端端坏我们兴致吗?”
“就是!难道你一石居要自己吞下这四十幅宁大家真迹?”
“.....................”
议论声还在继续,钟离却是一点也不着急,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故意将话说一半,把结果先说出来,调动竞价者的绪再一轮安抚。
“诸位且稍安勿躁,今已有了幅真迹,若是再多四十幅岂不是吃多不厌了?剩下的四十幅会在后续的子陆续从一石居出手。”
“且今为了助兴,一石居的东家刚刚决定,若是有人能拍下鸡汤贴,便是将三副真迹赠送给那位买家。”
场中又是一场雷动。
“三副!是三幅啊!”
许多畏惧王大学士的人因为这三幅真迹正品心思有活络了起来。
…………安静了很长时间的一石居楼阁里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来自三楼东面位置最好的一处竹阁内,所有人都知道,那处竹阁里坐的是王大学士府上的大管事。
大管事的声音很平静,喊的价格却很震撼。
“一万两。”
满楼俱惊,然后满楼俱静。
虽说所有人都隐隐猜到,这张鸡汤帖,今天肯定会拍出一个惊世骇俗的价格,但却没有人想到,只是第一次喊价,便已经超过了当年王书圣夜书序最终的成交价格,创造了书帖拍卖的新纪录。
宁缺体微微向前倾着,听着这声音,顿时放松下来,靠回椅背,心想王老匹夫倒也算厚道,就算无人再与他竞价,自己手中的银钱数目大概也够了。
王大学士乃是大唐三朝元老,入朝不拜有座,即便是亲王李沛言见着他老人家也要避让行礼,这样一位大人物提前便吹了风,如今又是极有诚意地一口喊出如此高价,楼内顿时安静,似乎没有人要与之竞价。
宁缺也是这般想的,然后他想着要不要让褚由贤把鸡汤帖的价钱再往上提提,就算不提太多,多了两三千两银子也是好事。
楼阁内台上的钟离平静微笑看着三楼那间阁房,重复了一遍学士府的报价,看他神,似乎只有他确认这肯定不是最后的价格。
钟离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书帖拍卖进行到尾声,即将结束的时候,一石居三楼西向某间阁房里响起一道声音。
“一万五千两。”
满楼再惊,然后满楼再静。
不多时,鸡汤帖的价格便攀升到了一万八千两银子。
只听得三楼响起啪的一声打帘声,王大学士府大管事沉着脸走了出来,站在栏畔看着西阁方向,冷笑说道:“我大唐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这里是长安城,我自然不会欺负你们这些南晋人,那便凭银子说话吧。”
西阁竹骨纱帘被人掀起,一名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商人缓缓走了出来,着锦袍,腰间系着块玉坠,气度不凡,看着大管事说道:“谭某负重任,不敢轻言放弃,还请大管事见谅。”
价已经喊了,面也照了,狠话也放了,那么接下来自然还是重复先前的竞价过程,虽说没有哪一方陡然加价太多,但随着时间流逝,台间那张鸡汤帖的价格,还是被逐渐抬高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三万一千两。”
“三万两千两。”
“三万三千两。”
学士府大管事脸色沉,看着西阁的南晋商人,报出了三万三千两的价格。
以大学士三朝元老的资历,即便唐律再如何严苛,也挡不住府内藏着泼天般的富贵,三万两银子确实不少,倒也不会让大管事觉得如何恐怖,只是谁都知道他后是王大学士,一位朝臣一掷万金购一书帖,总会惹出些议论,是以他很想看到那位南晋商人知难而退。
然而谁曾想到,那位南晋皇商竟是毫不犹豫又加了一千两银子,看他那平静从容的神,似乎再加上几万两也不会在意。
学士府大管事的脸色愈发沉。
一石居楼阁里有些外国使节和商人,大多数都是唐人,还是最有钱的那类唐人,他们此时看着那名南晋皇商的作派,也不恼了起来。
不是说他们没有银子,而是再如何喜宁大家书法的人,都会觉得现在这价钱高的有些离谱,那名南晋皇商感觉不像是来购买书帖,而像是刻意来与唐人争书帖甚至是来打脸的。
楼阁间议论声渐起,有两位世居长安南城的大唐皇商开始准备出价,气氛变得愈发烈或者说紧张起来。
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大概便是台上的卖者钟离,因为他很早便知道这位南晋皇商在长安城,所以他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甚至可以说,唐人与南晋人相争的场面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听着一次比一次恐怖的银钱数目,即便是见过更豪奢拍卖,更大场面的钟离,也开始感到紧张甚至是惶恐。
这场竞价已然演变成大唐和南晋之间的较量,虽然这场较量无关强者,无关铁骑滔滔,只关系银钱,却也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
钟离抬袖连连擦汗,发现自己低估了长安人守护自己骄傲的决心,也低估了南晋太子对那位南晋皇商的影响力。
南晋皇商又报出了一个极不可思议的价钱,然后他看着楼阁里的唐国达官贵人们微笑说道:“我南晋自然不及唐国富有,我这个小商人想必也入不得场间诸位大豪的眼睛,但我南晋毕竟是有数的大国,国库里还是有些银子的。”
听着这话,楼阁间一片哗然,虽说场间唐人都是阔绰之辈,但如果这名南晋皇商用南晋国库的银子出来竞价,谁又能是他的对手?除非这时候大唐皇帝陛下拿着内库里的银子出来喊价。
正如这名商人所言,南晋固然不及大唐,但国库里的银钱数量,又岂是一名皇商或是一名大学士所能比拟?
难道说今天还真的要让这名南晋皇商打脸?
虽说可以尽向上喊价,可万一这名南晋皇商忽然罢喊又怎么办?
总不可能到时候再去耍赖,唐律在长安城里可不是摆设。
楼阁间议论声渐起,有两位世居长安南城的大唐皇商开始准备出价,气氛变得愈发烈或者说紧张起来。
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大概便是台上的卖者钟离,因为他很早便知道这位南晋皇商在长安城,所以他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甚至可以说,唐人与南晋人相争的场面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钟离是阳关钟氏大族的偏房子弟,阳关是大唐南疆最繁华的城市,距离南晋很近,事实上三百年前本就是南晋的北都,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南晋非常了解,他虽然很早便被逐出钟家,但对南晋发生的事却是了若指掌,很清楚南晋人面对唐人时那种敏感甚至有些畸形的自尊心。
更因为某件事,他断定那位南晋皇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鸡汤帖,所以当他才敢当着众人面说,这幅鸡汤帖至少要卖出三万两!
现在果然过了三万两白银这道线,钟离不心生感慨骄傲,为卖者,最大的荣誉便是随着售卖的货物,留在史书之上吧?
为卖者,钟离可以平静高兴骄傲自豪,但为一石居的东家,老板发现场间气氛过于炽烈快要不受控制,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能多挣些佣金固然好,但如果得罪了两方大人物,他又该如何自处?
老板站在一楼廊柱后方,脸色沉看着钟离,用眼神示意。
钟离会意,开始试图降低场间的气氛,然而随着一名大唐皇商悍然加入这场战斗,他结束拍卖的尝试顿时化作泡影。
听着一次比一次恐怖的银钱数目,即便是见过更豪奢拍卖,更大场面的钟离,也开始感到紧张甚至是惶恐。
这场竞价已然演变成大唐和南晋之间的较量,虽然这场较量无关强者,无关铁骑滔滔,只关系银钱,却也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