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厢房,江秀才见到换上新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儿,想到田玄同他说的话,心中一阵酸涩。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最后再问女儿一次:“陵儿,明日你就能见到白千里,他如今是新科状元。”
“嗯。”江陵应了一声,脸还是禁不住微微泛红。
“陵儿,你知道他已入翰林院,官至五品,将来他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哪怕同别人一起分享夫君,你也愿意嫁他吗?”江秀才颇为艰难说完这番话。
果然,江秀才话音才落,江陵脸上原先的羞涩就荡然无存,涩涩问道:“爹爹的意思是指侍妾和通房?白千里会这样吗?爹爹是秀才,不也是只有娘一个?”
“爹爹不知他会不会纳妾,但你也是说了爹爹只是秀才,和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如何比?为官者,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愿意吗?”江秀才下重药。
江陵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回道:“爹爹,女儿心中虽不愿,但白千里若是这样做了,我也认了。”
江秀才脸色黯淡了下来,知道江陵这是铁了心要嫁白千里,多说无意,最后道了句:“你决定了便好。连日奔波赶路,爹爹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明日的簪花游街,我让蓝轻舟和阿黛陪你去,可好?”
“爹爹不舒服?要不要,找田伯父让他帮忙找个大夫来看看?”江陵一听,有些急了。
“没事,就是累了,休息一日便好。明日街上肯定是人来车往,我就不去折腾了。”江秀才自是没病,只是想到明日江陵会知道实情,不忍心见到女儿难过和失落的表情。
虽说,对方贵为郡主,可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
“可是……”
“明日田公子也要簪花游街,不要打搅人家,爹爹没事。”
“要不,明日我也不去了,在家陪爹爹。”江陵想了想道。
“去吧,你也许久没见到白千里。状元簪花游街,一辈子只有一次,别错过了。”
田玄是晚膳过后,回的别院。
在主屋见到白千里之时,就发现屋子多了套织金锦绛红状元服,衣服上的白鹇展翅欲飞,寓意着官运亨通、鹏程万里,更特别的是白水鸟竟是用金线镶边。
绶带、玉佩和状元帽,一应俱全。
“乖乖,这状元服,郡主实在是有心了。”不得不说,如此华贵的衣裳,不论是布料还是做工,田玄都未曾见过,他家中好歹是做布匹衣料买卖的。
“你若喜欢,给你穿了。”白千里半开玩笑道。
他一贯对衣着不太讲究,为人处事也低调,紫玉郡主弄了一套如此华丽丽的状元服,让他招摇过市,非他所愿。但今日他去镇国公府试穿时,高尔晴满脸放光,喜爱之情藏都藏不住,也就受了她的好意。
“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对了,你今日去哪了?一整天不见人。”白千里问。
“自然也是去整行头了,进士簪花游街可就这么一次,打扮得体面些,多收些小娘子得花和帕子。我不像你,可还没讨媳妇呢!”田玄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你啊!”白千里也不再问了,听到田玄说到媳妇,心中自是想起了江陵,若是她明日来观礼就好了,沮丧问了句,“哎,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到哪了?”
“快了快了,应当没几日了,白兄莫急。”田玄狡黠道,等着明日的好戏。
次日,果然是艳阳高照,不愧是钦天监择选出来的良辰吉日。
簪花游街辰时开始,届时新科进士们从皇宫顺天门起,拜谢天子圣恩,而后绕都城走一遭,供全城百姓观瞻。
朝阳主街卯时便堵得水泄不通,毕竟平头百姓居多,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订起二楼的茶座。眼看三年一遇的热闹,自然要赶早。
沿街皆是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两边的围观群众隔离在外,以免冲撞。
紫玉郡主的车驾一直守在顺天门,耐心等着。吉时到,宫门大开,御林军开道,她终于见到了进士队伍最前头的白千里,一匹白马,绛红官服,风姿卓然。
这是她的夫君,她的郡马。
紫玉郡主就这样贪恋看了许久,眼睛都粘在白千里身上,直到张嬷嬷提醒说,要去朝阳街,她方才回过神来。
“郡主,不是准备了杏花和帕子?一会丢给郡马爷接。”张嬷嬷笑言道。
“才不学那些小门小户的作派。”高尔晴装作不在意。
“郡主是给自家郡马投花,这是有趣,岂是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可以比的?郡马爷还能接其他姑娘的东西?”张嬷嬷自然知道高尔晴的心思,投其所好。
“嬷嬷所言极是,那一会本郡主就给郡马投一投。”高尔晴嘴上说得轻松,脸上的喜色却是要满出来。
田家那厢,田贵领着自家女眷,还有白、江两家人上了马车,也直奔朝阳街去了。
江秀才称病没去,田贵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也不勉强。
待一行人到了朝阳街,见到四处堵得水泄不通。田贵很庆幸头日走了一遭,否则真找不到地方。
到了,店掌柜热情将他们一众人领上楼去。二楼已经坐了两户人家,看着衣着打扮很是体面。掌柜一边带路,一边介绍:“是兵部侍郎和吏部尚书家的女眷,大家在一处也热闹些。”
将人安顿好坐了下来,掌柜又过去招呼了一声。原本一个榜末的进士,兵部侍郎和吏部尚书何须在意,但听说是白千里的好友,那边脸色就和善多了,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田小妹小声问田贵:“爹爹,兵部侍郎和吏部尚书是很大的官吗?”
“是,都是三品以上大员。”
在场女眷一听,都是这么大的官,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白家母女,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怕给白千里丢脸,难得闭嘴不说话。
此时,他们听见楼下一阵喧哗,震天锣鼓声由远及近,人群沸腾起来:“来了,来了!”
几家人都伸头往外张望,白家母女抢在江陵前面,到了最近的一扇窗。不多会,眼尖的白莲花便扯着白母:“娘,你看,是哥哥!哥哥来了!”接着,大喊道:“哥哥,哥哥,是我!”
蓝轻舟看着江陵一副踌躇不前的模样,正想说话,田李氏招手道:“江姑娘,你过来这边看。”
江陵应了声:“是。”
往窗外看去,是白千里啊!
她心心念念的人啊!
一时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就这么看着他骑着白马,一点点近了,更近了,他好威风啊!
不过,他瘦了,定是带病读书太辛苦了。
不知何时,眼里已噙着泪花,“白千里”三个字咬在唇边,不敢喊出来。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马上之人竟抬起头来,往二楼窗口看来。